2014-01-13

陸生徒步環島 製作台灣標本

◆ 陸生徒步環島 製作台灣標本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112000870-260306

旺報 (劉二囍/東海大學陸生) 2014年01月12日

這段時間我歸隱在校園,比起環島路上奔波與疲憊,現在完全是切換了節奏,像是生活在了另一個世界,每天,看看書寫寫字、散散步聊聊天,偶爾上上課,過著雲淡風輕的生活。雖然環島結束只有兩周,並不是太久遠,卻像是自己的前世一樣。那五十天,就像一場夢境,夢裡夢外是兩個時空,僅一步之遙,卻又萬里之遠。

歸來後,我頻頻面臨一個問題,就是徒步環島的意義。我借用一句話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人類最沒有意思的事情就是追求意義;人類最有意義的事就是把各自的人生變得有意思。」很多時候,我不過是想帶著年輕的朝氣與義無反顧的勇氣把自己的人生變得有意思些而已。

環島修行中更認識自己

環島遠不止是一場旅行,它更像是一場修行。這期間,要不斷地面對與孤獨的抗爭,與疲憊的博弈。而一個人在途中,會有充足的時間讓腦袋去天馬行空,有對未來的預想,有對過去的反思,自己與自己在內心深處會情不自禁地對話。某一瞬間會大笑不已,因為覺得發現了一個新的自己。

而很可能第二天,就否定了昨天的那個自己,然後嘲笑他真是傻逼。起初會抱怨渾身痠痛與嫌棄背包太重,後來轉換了思維,把傷痛與負重當作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結果自己把自己洗腦成功,當麻木以後,負面情緒也便煙消雲散。就像這樣,很多時候一系列的現實會把自己變成一個哲人,看淡很多問題,悟出很多道理。

倘若要為徒步環島選取一個關鍵詞,我覺得應該是堅持,因為堅持到最後,成功就會水到渠成。我慶幸我用腳堅持到了最後,同時我也慶幸用手堅持到了最後。白天,疲於奔波,到了晚上,人困乏了,卻要強迫自己寫下當天日誌,很多時候太睏倦,寫著寫著便睡著了,第二天一早要迫使自己提前起床去續寫未完成的部分。不誇張地講,某些瞬間,我都被自己感動到了。

倘若徒步環島成功是一種榮耀,那我可以自以為是地說我獲得了雙重榮耀。在環島的同時,可以每天更新一篇日誌,在走到終點的時候,便幾乎促成了一本書,這對我而言同樣是一種榮耀。第二個堅持所為我帶來的隱痛,不亞於第一個,這點我心知肚明,這也可能只有我才能貼切體會到。

這次環島是有缺憾的,即便我選擇了最慢節奏最接地氣的方式,可是依舊無法深入到這個社會,它並不像我當初的預想一樣。雖說,我沿著台灣走了一圈,足跡踏過了很多城鄉,但是我並沒能深入其間,很多時候陷入到此一遊的窘況。

白天在趕路,晚上疲憊不堪,雖然在很多地方夜宿過,但並沒有充餘的時間和體力穿街走巷,以及結識更多的在地民眾,路過以後,對一些地方仍然知之甚少。當然,這一圈下來,我確實有深入瞭解了台灣,但是這只是相對的,這種深入得益於我的淺薄,因為在此之前,我作為一個外人,對台灣很多地方的了解度趨近於零。

預備寫書再次走遍台灣

對於目前這個深度,我是不滿意的,所以我要彌補這個缺失,為此我有了個新的想法,想要寫一本新書,這是在環島路上忽然閃現的靈感。人永遠是社會的核心,也是深度了解的便捷窗口,我需要更多地與人的接觸。

台灣有十七個縣市,五個直轄市,我希望可以在這二十二個地方尋找到二十二個不同背景的人,他們願意當作我的約訪對象。鎖定人選後,我將會集中一段時間,再一次走遍台灣,踏訪每一個地方,走近他們的生活,他們的家庭,了解他們的生平與世界,以及他們眼中的台灣與大陸,後面會用文字將每一個「他」呈現出來,彙集成一本書。

熱愛土地想多深入瞭解

他們每一個人都將成為台灣社會的標本,通過不一樣的他們,一定可以對這個社會有著更深度與更真實的認知。這會有些理想主義的色彩,落實起來應該難度不小,但是我還是願意去嘗試。這是我想要做的,也應該是很多熱愛這塊土地的人想要做的,所以我想這本預先勾勒的書有它存在的意義。

如此一來,我也將變相實現再一次環島,但這應該不會是最後一次,我希望多年以後,在年過半百的時候,可以再來一次台灣環島,成為一個徒步版的不老騎士。

直到前幾天,我才合算出這一圈究竟走了多少路,從起點到終點,從台中出發,再返回台中,耗時五十天,腳程1155.03公里,這兩個數據從此在我生命中不再只是枯燥的數字,而具備了非凡的意義。



◆ 大學通識課 幫農插秧 家長感動助收割
http://mag.udn.com/mag/edu/storypage.jsp?f_ART_ID=494339

【聯合晚報╱記者游婉琪╱台北報導】2014/01/12

第一次赤腳踏上泥土

監察院長王建煊批評,賭博使人傾家蕩產,多所大學在校內開設博弈通識課,簡直是「下賤、毫無教育胸襟可言」。事實上大學裡的通識課程琳琅滿目,更有不少通識課的課程設計,讓學生在學習知識同時,也能對社會有所貢獻。

元智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教授梁家祺開設「環境保護與自然文學」課程,連續三年帶學生前往陽明山八煙聚落,一方面讓從小生長在都會區的學生有機會赤腳接觸土地,另方面也能幫助老農插秧種稻、移植水生植物、從事搬運石板等粗活。

梁家祺說,很多大學生根本從沒接觸過農田,第一次要求他們赤腳踏上泥土地時,不少學生還「怕怕的」,但很快就能感受到親近土地的溫度,和農民互動的真實體驗,也在學生腦海裡留下深刻印象,常有曾經修過課的學生主動報名要再去幾次,還有人利用課餘時間呼朋引伴、帶著親友一同造訪。

家祺坦承,帶著一群學生出門「很麻煩」,但她每年都忍不住持續開課,也每年都從學生身上獲得新的感動。從第一年幫助老農民們搬石板、清理田地,到後來協助移植水生植物、種植水紫蘇等可製成茶飲的經濟作物,替當地農民帶來收入。不僅讓八煙聚落成長了,學生也跟著成熟不少。

梁家祺舉例,有學生為了幫助農民,每到當地就會主動跟阿公阿嬤們購買地瓜、山藥等友善耕作的蔬果;還有學生帶著爸媽一起到八煙幫老農們割稻,讓兒時曾經經歷過農忙辛苦的爸媽驚訝:「大學生居然還有這種校外教學!」

提農村創新改造計畫

逢甲大學國際貿易系副教授徐瑞玲認為,大學生不該只是關在教室裡上課,她開設通識課「農業最適社會親近社區之互惠實踐」,安排學生到彰化縣芬園鄉德興社區,分組提出改造農村計畫,學期末再由村民擔任評審,選出最有創意、可行性最佳的方案執行。

有學生觀察到社區內山泉水直接排放到地面水溝,覺得實在很可惜,於是提出將山泉水出口改造成洗手臺計畫,獲得村民一致好評。還有學生發現社區裡的桐花步道美不勝收,但卻缺乏指標吸引遊客造訪,於是設計社區公仔「小德德」,指引遊客前往私房景點。

掃社區、訪獨居老人

大葉大學主祕侯雪娟開設的「環境永續與能源科技」,除了教學生自製太陽能電池,借助科技節能減碳外,更與學校所處的福星社區合作,讓學生切身體會「惜境、惜人、惜物」,定期打掃社區、訪視獨居老人,並把身邊還堪用的二手家具捐贈給中小學。

侯雪娟說,節能減碳不單只是傳統的「節省」概念而已,除了帶領學生從自身坐起,養成隨手關燈少吹冷氣等習慣,更希望能把環境永續概念落實到生活周邊,課程更意外的讓社區居民對大學生愛飆車、常亂丟垃圾的印象改觀,學生在幫助他人的同時,更懂的珍惜身邊的人事物,就有學生在陪伴獨居老人後,周末都還會特別找時間回老家探視親生阿公阿嬤,拉近祖孫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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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屆兩岸文頒獎 - 我是誰?╱台灣人的寧靜是一把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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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人看大陸-彼此理解比統獨更重要

旺報 (Christy Pei/台北) 2014年01月13日

2014年第一天的凌晨3點鐘,我在浙江紹興的一間小青旅中,和室友道晚安準備入睡,她突然問我一句:「你支持台獨嗎?」當下聽到這一句話其實還蠻熟悉的,因為台灣人的曖昧身分,在中國大陸旅行時,被問到的機會還蠻多的,只是我有點意外,問我的竟然是1個年輕女學生。我反問她:「你為什麼會這麼問?」她說:「因為看到電視或報導中的台獨分子總是非常偏激。」

在大陸旅行,每當聽到類似的問題,我總是回答:「我是1個旅人,對政治沒概念。」就這樣呼嚨過去,畢竟台灣人在大陸是很兩極的角色,去銀行換人民幣時,需要填寫國籍,我寫上台灣兩個字,就被問說台灣不是中國嗎?因為不想惹麻煩,只好乖乖的把台灣兩個字畫掉,寫上中國。有時候想,這是蠻特別的經驗,是只有身為台灣人才會遇到的特殊待遇吧!於是,我和室友說,我不支持也不反對,維持現狀就好!我問她自己是怎麼想的呢,她也覺得維持現狀就好。

室友說,在遇到我之前,沒想到兩岸文化差異這麼大,因為我是她第一個遇到的台灣人,我們會邊聊天邊看電視上的跨年節目,每看到1個明星在唱歌,她就會問我認識嗎?問到最後他也懶得再問我了,因為我1個都不認識,我相信在台灣有許多人也和我一樣,1個都不認識。她詫異地對我說,她們都知道台灣的明星,以為我也會像她們一樣熟悉對岸的一切。

我們對大陸的想法,好像都停留在較不好的印象。我問她,為什麼大陸人講電話時,總是要說那麼大聲?她和我說,這是因為教育問題,像是比較沒受過教育的,就會想說我打電話到那麼遠的地方,不大聲說話對方怎麼會聽的到,我笑著說怎麼可能,她說這就是教育普及的問題。

我又問她為什麼大陸人很愛啃瓜籽栗子類,不管男女老少,走路搭火車,或是坐在路邊公園聊天時,幾乎人手一包每個人都在吃,對我來說已經是一個特殊的民風文化了,她也很意外,我問她的事情,都是她覺得稀鬆平常的事。而且,兩岸文化不同,說的雖都是中文,但有些用語和口音腔調,卻像外語一樣,有聽沒有懂。

在睡前,我說台灣獨不獨立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和你的交流。在大陸走過,才發現當初自以為的刻板印象,只是13億人的一部分,我們卻把不好的一再放大!雖然大陸有非常久遠的歷史文化以及美麗的風景,但我更愛的是和身邊的大陸人作直接的交流。

fsj 提到...

一條圍巾下的文化分野:烏魯木齊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114001165-260306

旺報 (張雁雯/台灣大學學生.哈爾濱工業大學交換生) 2014年01月14日

我相信一段旅程的開始,都有一個初始動機,供旅人在旅行之初願想,在旅途之中撐持。而我的動機,便是烏魯木齊。

從國中或者更小,這四個字便一直印在腦海中不曾抹去,原因不過就是母親口中對我的叨念,一句台語「烏魯木齊」,說我自小不修邊幅的個性還有散亂的房間。

以為回到熟悉的台北

這句話的語源眾說紛紜,一種說法為由於烏魯木齊離台灣甚遠,過去若有人說自己來自烏魯木齊或去過烏魯木齊,便會被當成是信口雌黃之人,久而久之便漸漸成為馬馬虎虎、不可信的代名詞了。可能是一種自我玩笑的心態,也想一探古代絲路終點的這座遙城,我一心想到這個地方看看。是這個動機,支撐我乘坐長達三十三小時的列車,從呼和浩特一路直至這座城市。

從決定到新疆的那刻,便有各方的說法試圖阻卻我的念頭。對多數大陸人而言,處在關外的新疆,是雜亂紛陳且暴動不安的。從零九年在烏魯木齊的「七五事件」起,到去年六月於吐魯番善鄯地區的規模性暴亂,新疆內部的民族衝突已成為官方政府極度關注的重要議題。而在衝突背後,是真如官方所述的由國外勢力背後陰謀的「獨立」意識、抑或是當地少數民族不滿遭受差異對待與壓迫而造成的一連串自主行動,到此仍是各執一詞而未果。最終受到傷害的多數仍是老弱婦孺,以血軀橫灑街頭,用生命弔唁世代的分歧與仇恨,無確明之始、無有盡之終。

列車上,我聽聞漢族老爺爺對我娓娓道來,七五當時維族暴動分子如何以磚頭不分老少地揮砸漢人,老爺爺語調激昂而聲音宏亮。一旁維族婦女披蓋頭巾,輕柔安撫著懷中熟睡的小嬰兒,眼神平靜而緩,似聽不懂也聽不見我們的談論。我沒有搭話,真相也許並非越辯越明,但求眼見為憑。

乘公交車上了陸橋,兩旁燈火通明高樓聳立。清晨七點,天色猶暗,時間尚早卻已有大批武警攜槍穿梭大街之中,為一日早晨翻新扉頁。我曾聽聞位居新疆自治區首府的烏魯木齊繁榮優美,卻不料是這等繁華現代。規畫完善的公園綠地、便捷迅速的公交專用車道,與穿著時尚步調快速的市民,這些都讓我想起熟悉的台北。視線來到一旁參差於高樓中的老舊矮房,各種小吃攤販逡巡散落,略顯髒亂而嘈雜的街道上行人冷著臉低頭行走,繁忙擁擠,卻又寧靜自立。我睜著眼,竟覺得自己不在外地,就在熟悉的台北城裡。

換了裝束便轉了態度

以漢人群居為主的市政府中心幾乎看不見維族市民。我想起友人曾耳提面命要我別單獨進入清真餐廳,只因在這裡漢族與維族操著截然不同的語言,各自活成了兩個世界。而當她對我說「別擔心,漢族人都是好人」時,我卻想,難道就只有維族人能有壞人嗎。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學會區分我群,將熟悉的共有的當作自己,將難以接受的不能理解的劃分為他者?

之後,我自顧自地進入了以維語為招牌的清真餐廳,用濃厚的台灣腔開口點餐,嘗了一份道地的新疆手抓飯。在眾人歧異眼光中我擅自吃著,說全然沒有壓力當然是假的,在最後,維族老闆對我有些打量地微笑著說:「妳是廣東丫頭。」我搖頭:「是台灣妹子。」他睜大雙眼問我祖籍,我回答是東北吉林。他一臉略帶鄙視瞅我說道:「東北哪有那麼矮的丫頭!」接著是整間餐廳裡的大家都笑了,我也跟著笑著。餐廳內氣氛友善了起來,而我在滿心愉悅中微笑離開。

太多時候是缺乏理解讓我們充滿恐懼,因為不曾經歷使我們難以包容。

走在維族人主要居住的二道橋區,當地武警遍布,走動於每個街口。彷彿來到了異國:全然不同的語言、百分之八十以上和自己相異的面孔。由於淡季觀光客並不多,身為街道上少數的漢族女性,在重重目光中我並非不感到害怕,卻又是此地的國際大巴札為烏魯木齊的指標性觀光商場,使我非得親至不可。

大巴扎,在維語中即為市集之意。它販賣著各大異域商品,以重現當年絲路繁茂交易會所聞名。巴扎內漢族與維族的賣主各占大半,我卻在行經各小店中察覺到漢族店主對我的熱情招呼,與維族老闆的淡然漠視。在一時興起下,我便找了個角落,也披上圍巾繞過耳際,仿起了穆斯林婦女來。這個舉動起初僅是個玩味的小實驗,卻也不想自此過後,再也沒有漢族老闆和我說話了,相對於維族小販開始以維語向我介紹商品,我張著口,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難以橫越的成見設限

一條圍巾,一個關於文化、宗教的象徵。它自此區分了你我、劃分了人群,成了人們彼此溝通理解的一道溝渠。分明是那樣簡單的形式,卻又是那樣地難以橫越。

從大巴札返回的路上天色已暗,我獨自不斷思考這樣的問題。是這一日我親歷兩種文化間的中繼,也是這一日在我台灣的家鄉內部正進行一場關於伴侶權益的遊行。維族與漢族間的衝突也好,多元成家與同志議題也罷。關於人的課題是這麼簡單又這麼難,我們開口都會講尊重、理解,包容,我們卻又很難做不到真正用心傾聽與感同身受。

在維吾爾族人與漢人間的差異,是宗教、是語言、是生活習慣,那具備共同語言的我的家鄉台灣,人們又是為什麼沒法放下成見仔細聽見對方說話?也許,橫亙在人類之間的,從來就不是語言,而是成見導致設限。

公園之舞美妙的交融

當我面帶愁容地踱步於公園中,才突然發現公園內各種音樂四起,在每一台小音響前各有人群集聚,跳著不那樣整齊卻洋溢歡樂的舞蹈。在我前方播放的是維族歌曲,由年輕的維族男孩導引舞步。而叫人意外的是前方習舞的卻大都是漢族老爺爺和老奶奶,每一個人面帶笑容隨著少年的動作擺手、轉圈。

我在男孩的邀請下隨他們一同跳了兩支舞,也才發現美妙的交融不在哪裡,就在這公園之中,在我們的生活裡,交織著每一個歧異被放下的瞬間。只要用心發現,用力感受,總會看得見的。於是這座城市在我眼中不再看見危險、暴力或者衝突,是懷抱不同想法的族群,在盡可能的磨合、對話。

看著想著,烏魯木齊的確是和台北太相似了,我竟然萌生了就留在這裡生活也好的想法,而當我這麼想的時候,也已經準備好要離開了。



◆ 人生,就是郭良蕙這樣!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114000956-260115

中國時報 ⊙陳文發 2014年01月14日

這些年,我陸續在郭良蕙住家附近的小說出租店,販售二手書的架上,發現多本郭良蕙簽贈給她朋友的簽名本。在這家租書店我共計買到六本郭良蕙的簽名本,全都是贈給同一人。

郭良蕙辭世的前一個月,我又逛進了這家租書店,架上待賣的書籍與上回來時相差無異,我仔細地使勁眼力上下左右來回抓漏,看有無被我視覺誤判的好書。郭良蕙的那本《人生,就是這樣!》依然矗立在架上多年,還是未遇有緣人把它帶走。那本書,我曾經幾回將它取下翻查有無簽名,也曾站立在書架旁隨手翻讀幾篇短文,再把它插回架上。

這回我再度將它抽出閱讀,右手執書背,左手捲曲冊頁,讓書頁由左向右瞬間翻飛,在開闔的秒間,雙眼閃見「郭良蕙」三個字的黑色細字體,心想這本書都翻讀過好幾回,難道是我剛起的老花眼給看糊塗了?當我再次掀開封面,翻到蝴蝶頁,眼睛為之一亮,驚呼的吸了口氣,心裡嘀咕著:「難不成,是郭良蕙途經,逛進出租店,在書架上發現她的著作,趁著店主人不注意時,取出包中的細字黑色簽字筆,給簽上名?」。於是,我懷著不外露喜悅的心情,把它帶往後邊櫃檯結帳。

攜回《人生,就是這樣!》,我同時也找出郭良蕙早期作品中最具爭議的小說《心鎖》,將兩本書擺在我床邊書堆的最上方。有一段時間總是在每天身心俱疲的深夜,躺上被書圍困的窄床,在散文與小說之間交叉互讀。郭良蕙創作生涯中所出版的作品約有七十多部之多,晚年停止小說寫作後,傾心於古玩收藏的文字書寫。《人生,就是這樣!》是一本迥異於其它作品的短篇散文精選集,是郭良蕙最後一本正式出版的作品,也她是唯一的一本散文集。

代序文〈好一片月白風清〉中描述,由於寫作小說難以突破超越,加上把感情的地盤讓給別人虛誇勝利,就此改攻散文形式書寫人生觀感,她寫生活、寫旅行、寫少不更事,她在文章中透露了最真實的自己。在代後記〈自我素描〉她寫道:「如果讓別人為我畫一幅像,必然塗以五彩繽紛的濃重顏料,因為或多或少我都被某些誤解和揣測而誇張和渲染了。只有我知道我僅適用於淺淡的素描,十分單調和純樸」,「看起來我似乎很繁鬧,實際我卻有強烈的孤獨感和獨處的習慣,我常在人群中深覺落寞,因此當我參加酒會等時總是很快地悄然退席,因為那類場合一如舞台,我最不願意演戲」,「任何虛情假意都會使我感到不自在,我厭惡虛假,也從不虛假,明知自己已經率真得近乎幼稚,卻也難以更改。有時會把別人的虛假當作真實而受到蒙蔽,但不會太久,長時期的寫作經驗將我的思路訓練得相當細密,很少能避開我經過多方面的分析所下的判斷」。

郭良蕙的這本散文集,吸引我的並非它是《心鎖》作者所寫的作品、作者曾有台灣最美麗的女作家稱號或者是多年來在台灣已然成形的書籍裝禎美醜話題。是她輕透的文字把自己內在的個性,無形中從文章描寫脫出,她欲在最後的生命書寫中,把自己外在的形象受外人誤解和揣測給清楚的說明,其實她並非外人所憑空想像,穿鑿附會那般。文中也寫道她對於今生來時路的歷程有所感悟:「天地浩瀚,人生無常,歲月流轉,多少繁華一瞬間變成過眼雲煙。古人說各領風騷五百年,以現代人的節奏,連五十年也不足,僅僅三五年便變更了舞台場面。恩怨先後結束,勝利者一一歸於塵土。」

郭良蕙辭世的消息蔓延開來的那個深夜,我依然拖著疲憊的身心進入房間,躺下床前,從倒塌的書堆中挖出《人生,就是這樣!》,輕撫那好似夢一般印上的簽名,我唸起書開頭扉頁上的一首詩〈走過青春〉:「當我年輕時/我知道衰老/但不知道年輕是甚麼/憂愁中等閒渡過/如今,我眼望滿街茫茫少年/一如當年迷失的我」。

在那深沉的黑夜,我夢見我獨自一人在茫茫大海中載浮載沉,雙手奮力向上掙扎,欲要抓緊黑暗中忽生忽滅的那道曙光。

fsj 提到...

初識大陸鐵路購物

旺報 (陳虹妤/台北市) 2014年01月19日

鐵路是中國極為重要的交通運輸工具,每趟列車動輒行駛超過一天時間,也因為行駛時間長,有別於台灣只有座位形式,在大陸,鐵路座位可以分為三個等級;軟臥、硬臥和硬座。

來到中國大陸將近三年,大部分出行都以汽車代步,火車卻是第一次嘗試,這次旅程只有三個小時,我選擇的是硬座,這一趟路程除了窗外風景優美之外,車廂內的風景也讓我大開眼界,在台灣的火車上,座椅是可以調整方向的,如果是團體旅行,可以把座位兩兩相對方便聊天,一般大家則會把座位朝向列車行駛方向,儘管火車行駛相對平穩,但可以避免坐的方向和列車行駛方向相反導致頭暈,也避免與陌生人相視的尷尬。

在大陸的火車上,列車座位不但是兩兩相對的,同時也無法調整方向和椅背斜度,所以長時間的坐姿會讓身體感覺不自在,我也才體會到為什麼大家拚了命的要搶臥舖車票,畢竟動輒超過七、八小時車程維持同個姿勢是個苦差事,不過,火車上會有個小餐桌,方便大家長時間坐車需要吃東西或使用電腦。

儘管台灣鐵道也有著名火車便當文化,但在這次乘坐的列車上,短短三小時內,我見識了五花八門的產品,鐵道部員工穿梭各個車廂銷售。

以吸水毛巾為例,銷售人員拿了一瓶水和臉盆走進車廂,找了個餐桌放道具,首先和大家熱情打招呼,接著開始介紹毛巾的功效,口說無憑,當然要現場示範,熟練的把瓶裝水到進臉盆裡,接著舉起臉盆,大家看到毛巾立刻把臉盆裡的水吸的一滴不剩,接著放下臉盆把毛巾裡的水擰乾,再次舉起臉盆吸引大家目光,這時他把臉盆裡的水原封不動的倒回一開始的瓶子,看起來一點都沒少。

這個示範馬上引起了一些婆婆媽媽的注意,吸引了更多的目光,這時銷售員開始與觀眾互動,他要求車廂內長頭髮的女姓當模特兒,但今天的乘客很害羞,沒人願意當模特兒,銷售員只好自己示範,打溼了頭髮後用毛巾吸乾,走向乘客請大家摸他的頭髮,經過生動的介紹,短短十分鐘,帶來的一籃子毛巾已經銷售一空。

大約十分鐘後,又來了銷售人員帶來不同產品,三小時車程,陸續有將近十種產品,從吃的、用的到裝飾品各式各樣,這趟旅程除了沿途欣賞美景外,也大大滿足了購物慾望,列車上販賣的東西價格都不貴,讓人有姑且一試的心態,自然的掏出錢來買。

fsj 提到...

永遠的薔薇學派少年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121000948-260115

中國時報 ⊙駱以軍 2014年01月21日

這樣的,像拿薄薄的窗紙,那個透光,噴散著獨角獸少年光霧的《薔薇學派的誕生》、那憂鬱的,對時代的窒息的激切狂歌《人生不值得活的》,來和年輕朋友談「楊澤的詩對我們那一輩的影響」,這對我真是飛羽流觴,不知從哪個恰好節拍處說起……。

新奇的呼吸方式

很難再向現在的年輕人描述、回憶那個沒有網路的年代,甚至誠品、金石堂也不是現今這鋪天蓋地,暢銷排行榜的「買我!!!買我!!!」峽谷景觀。

那樣一個會在陽明山某個偏僻宿舍,某個朋友的朋友,也不是文學系的一個美麗高個女孩,拿出一本她手抄的商禽詩集,或是從高幾屆的學長那裡,幾手影印的羅智成的《光之書》,那是剛解嚴不久的九○年代初,你會在這些像蟻穴指突狀的陰暗學生宿舍,遇到玩小劇場的,迷柏格曼、雷奈、小津或塔克夫斯基電影的怪傢伙;讀新馬的,畫出像梵谷、高更那些痛苦人形油畫的,各種憂鬱、苦悶的青年;你遇到一個能背出楊澤的《薔薇學派的誕生》裡頭五六首詩的女孩,一點都不會大驚小怪。事實上,十年前在舊香居,有個穿制服的警察遇到正買書的楊澤,當面對詩人背出他的某首詩,我聽到這事會心微笑:想這警察必也是我那年代的警察,那真是個詩集像珍罕收藏品,被傳抄、被背誦,詩像發光飛行石被少男少女珍藏於身的年代啊!

我那個年代,讀詩人的偶像有三:楊澤、羅智成、夏宇,感覺他們的天才給予了一種新的呼吸方式,光學切割玻片的方式,一種踮起腳尖,朝天空飛高一點點,似乎可能變心智更進化一些的「詩人」。我在二十三四歲時翁文嫻老師的詩選報告,曾寫了當時讀《薔薇學派的誕生》裡「瑪麗安系列」的心得:

「……末段的『瑪麗安,我忽然心痛願意╱自己是把最親愛你的梳子』於此時,除了詩本質的虛無情緒外,是否誠如詩人〈記事4〉的宣告:『瑪麗安,你知道嗎?我已不想站在對的一邊╱我祇想站在愛的一邊……』在面對著錯綜矛盾的種種歷史色鏡干擾下,詩人痛苦於相當於成人儀式的「歷史真實」之洗禮。

楊澤在瑪麗安系列詩中,一再透露出這種姿態選擇的無所適從,卻仍舊固執又綿密不絕地傾訴著對某一對象(中國?)單純圖像式的慕切情懷。幾乎是放棄了自己與歷史之間的定位,僅專心於傾聽「一個人像陰影一樣緩慢掉落在陰影裡的速度和聲音」;回述夢中自己的倒影;又不厭其詳地叨絮著一些少年幻想和肉慾交滲的混亂夢境。這些是否正是楊澤處身那個白色年代,無力掙跳的一些記錄──『為了向人們肯定一朵薔薇幻影的存在』。由於這樣誠實剝露著內裡的紛亂(甚至是不成熟的自溺自縱),反而使楊澤(1976記事1)及同組諸詩,於大量堆砌肌膚、呼息甚至肉體的頹縱氣氛中,仍然帶著一種少年的清潔。」(《現代詩復刊》15期)

憂悒的耽美文明

楊澤是我認為台北最可能寫出波特萊爾式或《陶庵夢憶》那樣,把耽美的文明,這文明像含羞草葉收摺浸自己街道巷弄的簷影。那樣將「好像永遠在少年薔薇學派的憂悒,未來時光那陽光如粉塵停滯的茫然」。那讓他走進那些溫州街、永康街、潮州街、青田街那些可能藏有老樹普洱或古董鐵茶壺、那些奇怪身世的巷弄裡二手書店,那些挨擠著土地公神像、日本茶碗的破爛骨董店。他知道太多上一輩詩人或藝術家或劇場人的故事了。

我這些年並沒太常遇到楊澤,但偶幾次相遇,他打開話匣,覆蓋、藤蔓根鬚穿透的,或是七○年代的漢口街、武昌街,越過中華路的鐵道到西門町,那些現代派詩人和畫家們年輕時,如何躁鬱激情,瘋狂在小咖啡屋把馬子的故事。有時他會說起大稻埕布商世家的寡婦的故事,萬華龍山寺後的「青草鋪巷」和老書店、老繡彩老佛具店,老人踟躕哀感的髒污,昔日銷魂曲徑,幾乎像後來賈樟柯拍出來的灰塵街景。或嘉義民間鬼神祭祀、漢蕃互滲的失落祖先源頭。或西區到東區,不同年代演化考古地層的「少女學」。近日讀金澄宇的《繁花》,我腦海浮現台北可能寫出如此點描派、印象派的灑金、照眼、花凋之哀,如跳舞時代之注定影廓漸散漸模糊,浮世繪之憨態、醉態、媚態的《紅樓夢》、女兒國、丹青圖譜者,竟也就楊澤矣!

重點是:他是愛講「實體的故事」,即使是碎片、傳說、浮光掠影,你感覺他像真正熱情的採錄故事者,召喚那些身世下沉在城市巷弄,如銀鐲扭纏掐花的個人史、藝術史、文學小史。像陶器螺紋一圈圈的《青年藝術家的畫像》,那些故事中充滿時間意識、時代的風,和那些年代、那些潮騷的新青年們憧憬的「東洋」、「西洋」。他講起夜上海,你覺得彷彿《春申舊聞》作成投影片,妖異的打在光牆上。他講起木心,你又覺得他真懂那江南水鄉貴族、西湖畔杭州美院、約翰克里斯朵夫那一輩中國藝術家的歐陸魂。我聽過最到位,如雷轟頂,講魯迅和張愛玲不同的「瘋狂」,就是二十多歲時,站在北藝大戲劇系館中庭草坪,站著聽當時也才三十多歲的楊澤,像閒聊那般跟我說了一個鐘頭。

激切的時代狂歌

這樣的,像拿薄薄的窗紙,那個透光,噴散著獨角獸少年光霧的《薔薇學派的誕生》、那憂鬱的,對時代的窒息的激切狂歌《人生不值得活的》,來和年輕朋友談「楊澤的詩對我們那一輩的影響」,這對我真是飛羽流觴,不知從哪個恰好節拍處說起,那種肺結核意象、普魯斯特光影的壓抑、孱弱、敏感、圍城之困,開啟了我二十多歲那輩人,一種跨過九○年代(解嚴、媒體大爆炸)那一切分崩離析、一種像造紙紙漿用竹簾篩起,最薄的那層紙膜、一個飛離「那麼貧乏苦悶時代」的大計畫,透析儀光譜最接近幻影、月暈、少年維特那樣的,卡爾維諾說的「輕盈的魔術」。

但若你在溫州街、青田街、潮州街、金華街見到這位戴著畫家皮帽、背書包,眼睛像東歐人玻璃珠,低頭疾行的詩人。「後四十回」,請你試著想像我說的:

那個切割鏡片比角膜還薄的「薔薇的幻影」/真的像這二十世紀世紀末到二十一世紀前十年/舞台旋轉球燈的旖旎 映照 倒影之街上被攝入鬼魂們的前世今生/那個薔薇少年迂迴 錯抑 表愛成為不可能的瑪麗安/成為妖婦 歌德的小女孩 賈寶玉那永遠孺慕的脂粉和溫暖的奶香/陰影錯綜老古董裡被髒污的觀音嬤 或奔跑的母親/一個「愛」如子宮痙攣 抽搐 狂喜 祕密的時間簡史/那真的無法言喻/但那最初的玻片/該被收藏在這座城市文學靈魂的「純真博物館」裡/因為那上面/也許未來的顯微解碼技術/可以找出那最纖細的 薄光中的凹凸波動/那把「最親愛妳的梳子」/如何萬花筒寫輪眼 或如鐵扇公主的芭蕉扇的宇宙尺度的暴脹/那個收攝 和茶葉舒綻般的錯綜複雜身世打開/投影成追憶中的歷歷如繪 拱廊街櫛次鱗比的一間一間「良辰美景奈何天」/一個南方的 憂鬱的 台北的《東京夢華錄》。

(本文收入舊香居《本事.青春:台灣舊書風景》展刊)



◆ 飲食課-帶便當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121000951-260115

中國時報 ⊙李時雍 2014年01月21日

盒蓋蒸熱,燙手。雙手縮進袖口像蜷身的小動物,隔著薄薄衣服,將蓋掀起。

氤氳的蒸氣從裡浮升像朵雲,油漬落在鋪墊著桌的紙上,綻放成破碎的花朵;在擺滿了文件的辦公桌上,騰出一小塊舞台,七點準時,今晚的主角粉墨登場!有時米飯,米粉有時,蔬菜帶著蒸過後獨有的微香微黃,而我最期待看到是蘿蔔、豆腐、干絲,還有好多好多……。

那是待我如親的師父同事,為我備有的晚餐。三年前進入報社工作,開始午出夜歸的日子。後來回學校讀書,下課,從公館幾經轉車到汐止上班,往往已過了晚飯時刻;但見那一便當盒,或塑膠盒裝的蘋果或芭樂,靜靜放在我桌上。

如果要形容「家」的味道,那想必是好深刻的一種。母親從小學為我帶到高中畢業的便當盒上,還留有不同時期的班級貼紙;昔時每一回從彰化阿嬤家返回大學宿舍時,紙盒裝好的微溫飯菜。下著雨的夜路,擁擠的公車裡所有人準備回家,想起自己再往公司的疲倦時,總也想起桌上,那溫暖的存在。有一天,師父對我說,「以前您母親在這工作時,帶的也是同一個便當盒」。

我想起那些貼滿了名姓貼紙的便當盒,掀起蓋時,恆常氤氳裡,一抹霧,一朵陽光烘暖的雲。

fsj 提到...

她會講台語 很酷喔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124001083-260306

旺報 (郭莉莎/福建) 2014年01月24日

「終於踏上了夢想中的地方。」這是我來台灣剛下飛機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作為一個大陸交換生,我卻和其它的陸生不太一樣。我生活的那個地方,有著和台灣部分地區極為相像,甚至是一樣的文化背景。我們信奉媽祖娘娘,我們曾經在紅磚瓦房裡酣睡,我們會把花生講為「土豆」。

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我們和台灣挨的很近,只有一條窄窄的台灣海峽之距,自然也就可以收到台灣的電視信號。

我們這一代,可以說是看著台灣電視節目長大的一代。畢竟那個時候,大陸的電視節目還沒這麼的豐富多樣。周一到周五每個下午的動漫節目,晚上的八點檔連續劇,周末晚上的娛樂節目,都是學校下課時候同學們的談資。

「去吧,皮卡丘!」這樣子經典的台詞在我們長大之後都不曾忘記。甚至是90年代台灣各大電視台播放的廣告歌曲,我們也還琅琅上口。記得前天,看到有人整理了一篇文章,全是在90年代,我們看過的那些娛樂節目和廣告,頓時覺得傷感,原來時間走得這麼快。

十幾年前,我們在看《歡喜玉玲瓏》,我們在唱「Pinky Pinky 三種口味」。而十幾年之後,我終於來到了這裡,也吃到了廣告裡說的Pinky。雖然我沒有追偶像劇景點四處打卡的習慣,但還是去了很多小時候看到台灣電視節目介紹過的地方,鵝鑾鼻就是其中之一。我想,在這些旅程中,更多的是一種對童年記憶的找尋。

快來台灣讀書的那段時間,會有一些陸生在學校的群組裡面,詢問一些有關於在台灣生活的事項,老師沒有在線的時候,我都會幫忙回答。台灣的老師很詫異竟然會有大陸的學生,在沒來過台灣的情況下,能對在台灣的一些基本生活情況這麼瞭解。老師們說常常不自覺地把我當成了台生,他們都說太像了。包括剛來台灣讀書的時候,台灣的同學們也有時會搞混了我到底是陸生還是台生。

班上的大家都知道我是從大陸來的,在他們的認知裡面,大陸人講的國語幾乎都是捲舌又帶著兒化音。可是當台灣的同學們和我聊天的時候,我卻會很自然的習慣性用台語來表達一些詞語。

一開始他們誇我來台灣後台語學得很快,我說不是,我講台語長大的。他們不信,硬要我用台語和他們聊幾句,還考了我幾個比較難表達的物品名稱,我都回答得出來。我的台灣室友在向別人介紹我的時候總是說:「這是我大陸來的室友,她會講台語,很酷喔。」

儘管相像、儘管熟悉,在台灣學習、生活了4個月之後,還是發現了許多以前不曾瞭解的地方。以前我只知道台灣很乾淨,會注重垃圾的分類,卻不知道這裡垃圾不落地的理念,幾乎人人都在堅持;以前我只知道便利店24小時很方便,卻不知道這裡的便利店還提供垃圾桶及化妝間;以前我只知道有些台灣人很熱情友好,卻不知道這裡的多數人都是時常面帶微笑心懷感恩的。因此,這也讓我更加的重視自己的言行舉止,學習台灣人的環保和禮貌,努力成為一個更優秀的人。

現在,離放假的時間近了,每天都在矛盾的思緒拉扯中度過。有點想家,想在大陸的朋友和家人,可是又捨不得離開這裡。這裡有太多太多美麗的回憶。

4個月,到過台灣的許多城市,認識了許多台灣的同學朋友,他們既熱情又熱心,不管是生活上還是學習上,都給我許多的幫助和照顧。前些日子,學校舉行了陸生的結業典禮,和主任合完影之後,我抱了抱主任,告訴他我很捨不得這裡,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在眼淚掉下來之前,我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座位,不到最後離別的時候怎麼可以哭呢。就像這幾個星期,室友每天都會對我說,真難過你就快回去了,然後囑咐我回去後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要常和她們聯絡。每次我都讓她們別說了,但我知道,像我這種愛哭鬼,可能到真正離開的時候又是第一個大哭的吧。

在台灣,雖只有短短4個月,卻成了我人生中最寶貴的一段記憶。對於身邊的朋友,有滿滿的感謝和不捨。千言萬語道不盡,只能不停的叮囑大家,如果去大陸,請一定要來找我。



◆ 淘書、買書、讀書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124000779-260115

中國時報 ⊙獨孤白 2014年01月24日

坐捷運時,整個車廂的人,都埋首滑動手機,只有我取出紙本書出來讀,我曾滑稽想道:會不會有那麼一天,一個小娃兒跑過來問:你在做什麼?

剛出爐的麵包!剛出爐的麵包!濃郁的麵包香撲鼻而來,那個年輕漂亮的店員,猶如跳耀在春天枝頭的活潑鳥兒,笑容像盛開的花朵,用清脆銀亮的悅耳聲音招呼著。

此刻,我站在麵包店門口,透過櫥窗望著裡面,一個個令人垂涎欲滴的麵包。然而,突然,麵包變成一本本的書,撲鼻而來卻是書香。這到底怎麼回事?

這家麵包店是半個月前新開幕的,做各種促銷活動時,這裡擠滿聞香而來的饕客。而這家麵包店的前身,原是一間中型的書店,也是我住家附近唯一的書局,一樓賣書,二三樓賣文具,我經常來閱讀和購買新出版的雜誌書籍,這裡是我獲取國內出版新知的地方,那種只要走幾步路,便可親近新書的方便,在心中也不禁漾起不可言喻的幸福感。

書店在這裡開了近二十年,它已成為這地區的一部份,甚至與這裡的人們連結成像手與腳般的親近互需的感覺。然而,有一天,書店門口貼出令我心驚又心酸的告示:結束營業,書籍文具全面八折一周!

就這樣,不久,麵包店取代了書店。但我仍常不經意過去買書,到了門口才知道時過境遷,感受到人們說的滄海桑田之慨。

從此,往昔愛逛書店的記憶回來了。小時候住在小農村,只有一間小雜貨店,賣些菸酒油鹽,要買書就得騎腳踏車,到兩公里外的書店,書店不到十坪,還兼營租書店,書和文具無各就各位空間,大家擠在一起,摩肩擦踵,當時同學們流行看漫畫,我只喜歡讀有注音的童話故事,而且不喜歡擠在那小空間閱讀,所以我一買到書便快馬加鞭回家,享受廢寢忘食的讀書之樂。記得有次躲在堆稻草的儲藏室,坐在草堆上聚精會神讀著《綠野仙蹤》童話故事,一口氣讀完,也不知經過多少時間,當我從草堆上站起來時,發現已被我坐凹一個洞,像個大鳥巢,讓我想起家裡的母雞孵小雞的光景。

後來我學會從報紙的新書廣告,用劃撥方式買書,彷彿多開了一扇大窗,讓我從小農村可以看見外面不一樣的風光景致。當然我也要感謝我的祖父,當時他經營一家生意很好的漢藥房,經常會給我零用錢,那些零用錢成了我童年美好回憶的翅膀。

年紀漸長,再到後來,我來到台北,我像從魚缸游向大海的魚。海闊天空的閱讀生涯展開了。我上班的地方在南昌街,下班後我安步當車,往前走經過一條大馬路,然後彎到重慶南路,經過總統府,便到了聞名的書街,看見東方書局,想起小時候劃撥向它買了不少書,真沒想到,有一天我能親自來到這裡。

書店一家家的逛,永遠無法填飽的思想飢餓,書越買越多,精神糧食已溢出書房到客廳,把家快塞爆了,幾乎要形成書災,然而我依然樂此不疲,我在書的大海,揚帆遨遊,感覺不虛此生。

此際,誰知,天翻地覆的巨變,悄悄降臨了,雖說悄悄,卻是迅雷不及掩耳,令人措手不及的詭譎啊!

重慶南路的書店悄悄撤退了!有些關門改營他業,有些兼賣麵包,說好聽是複合式經營,其實是靠賣書已無法營利支撐。有人說,實體書店不行了,大家都逛網路買書了。這時我才驚覺,我兒子不曾像我一樣愛逛書店,偶爾假日的時候,他對我說他要到7-11一下,不一會兒,他手中抱幾本新書回來,我想這就是網路買書了,他昨天半夜下單,今天就可以取到要讀的書,似乎還挺方便的,然而這樣買書,我總覺得少了甚麼,心生莫名其妙的悵惘之情。

然而,時代巨輪向前滾動,跑不夠快的可能被輾過。如今坐捷運時,整個車廂的人,都埋首滑動手機,只有我取出紙本書出來讀,我曾滑稽想道:會不會有那麼一天,一個小娃兒跑過來問:你在做什麼?

fsj 提到...

北京慢熱的人情味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126000863-260306

旺報 (查查/北京) 2014年01月26日

對於來台灣旅遊的遊客來說,台灣很吸引人的特色叫人情味。台灣像是一個熱情洋溢的海島女孩,真誠善良地對待拜訪她的人,毫不掩飾地展現出最美好的一面。對於外來者而言,台灣是個倍感溫暖的地方。

那北京呢?它是中國的權力中心,想到北京,許多台灣人會認為保守、政治味濃。北京就如同北方人,像個老大爺似的,大大咧咧,不拘小節。

剛到北京時,必須先學會適應北京地鐵繁忙擁擠的人潮、沒有什麼笑容的服務員。想攔個人問路?對方可能隨便指了方向「往北走就是」,然後急匆匆地離開了,而你根本不知道「往北」是往哪裡走。

一年多前來到這個城市的我,對於北京沒有太大的喜歡。總覺得這個城市和天氣一樣冷,人們好像不怎麼在乎身邊的事,不會主動對你展開笑容。我把人們分為「學校內」以及「學校外」的人,在學校裡可以感受到大陸同學的熱情善良,但在校外的人們,對於外來客往往缺乏熱情。

對初來乍到的我,北京是個冷漠的城市。沒有溫度,更別提人情味這三個字。有些城市,住一個禮拜不予置評,住一個月漸漸改觀,住三個月就能感受到他的溫度。北京就是如此有個性,一開始疏離冷漠,等你發現他的優點後,他會給你更多的驚喜。

開始對北京改觀,是在學校附近的五道口。那是學生的聚集地,也是許多乞討者的根據地。每到晚上,年老的乞討者們會牽著小狗,匡啷匡啷地搖著手裡的碗。如同全世界對待乞討者的標準態度,要麼給點零錢、要麼視而不見。

某個夜晚,我在五道口等朋友。身旁的乞討者坐在地上搖著碗,乞討者飼養的小狗看著我嗚嗚叫。正想著給點零錢,一個看起來像大學生的男孩子抱了一瓶水、一個便利店的飯糰和一根火腿腸。

他把水和飯糰給了乞丐,火腿腸分給小狗,動作就像做了幾百次一樣自然。男孩子蹲下來摸著髒髒的小狗,語氣輕鬆地和老乞丐攀談:「最近好不好啊?小狗好像又長大啦?」

他們聊了幾分鐘後,他像是和老朋友道別一樣,對著老乞丐揮揮手,「下次見啦!」那是我到北京一個多月後發生的事。這也是讓我對北京這個城市的人們,開始產生改觀的原因。

隨著時間越待越久,我也逐漸發現城市人們溫柔的一面。我看過地鐵站務人員扶著一位拄拐杖的女孩上車後,還一再叮嚀「到西直門換車,別忘了」;在胡同迷路時,我也碰過好心帶我走到地鐵站的北京大媽;在咖啡店裡,更有隔壁桌的陌生人知道我是台灣人後,很親切地和我閒話家常,告訴我要去哪裡才能吃到正宗小吃。

北京不像台灣,一開始就掏心掏肺地展現自己的熱情。因為人口太多,城市太大,人們的防心更重。很多時候,外來客必須用心體會、嘗試融入,才能感覺到這個城市的人情味。

若您來到北京,願意展開笑容、多和當地人聊天,一定會發現這個城市也有屬於他自己的、獨特的溫柔。

fsj 提到...

陸生搭橋 向台介紹18個中國

旺報 記者李怡芸/台北──安徽連線報導 2014年01月29日

第一屆來台陸生,就讀於清華大學建築所的劉二囍,來台後在一連串文化衝擊下,寫出《亞細亞的好孩子》;經過了2年從台灣看大陸的反芻,期許以「陸生」身分作為兩岸橋梁的劉二囍,今年推出以大陸18個城市為主角的《十八個中國》,希望增進台灣對大陸的理解。

以自己的家鄉安徽為起點,劉二囍以自己曾造訪的18個城市,從陸生的角度回看南京、廣州、海南、西安、北京這些城市,他發現自己過去或多或少也存在著台灣人看大陸的距離與陌生,尤其學建築的他不免對大陸「千城一面」的發展感到「不很接受」,然而更深層地去欣賞與理解後,劉二囍發現,每個城市仍有其不同的個性,就像大陸人看台北顯得破舊,但正因為這些陳舊承載著歷史與集體記憶而美好。

讚南京盡是民國氣息

劉二囍認為海峽或許是一道牆,但陸生可以是一扇窗,因此他決定結合自己的成長經歷,再加上當地友人的觀點,展現18個不同城市的氣質特徵,並從台灣讀者的角度尋找兩岸的聯結點,例如四川成都,在劉二囍看來是「除了福建以外,與台灣最血脈相連的一個省分。」

台灣名聞遐邇的牛肉麵,就在成都菜「小碗紅湯牛肉」的基礎上改良成了台灣特色;又由於四川作為抗日國軍的大後方,許多退守台灣的老兵都是四川籍,也使得四川話成了台灣許多眷村的通用語言。

以「台北的兄長」形容南京,劉二囍認為若台灣人要挑一個最想去的大陸城市,它不應該是北京而是南京,從南京的「1912酒吧街」到長眠紫金山的國父孫中山,從南京大學到鼓樓醫院、中央飯店、大華戲院等,盡是民國氣息。

二奶村反映經濟消長

另一個層面來說,從杜牧《江南春》中「南朝四百八十寺」的描述,則令劉二囍聯想到台灣的鹿港,當廟宇已是台灣的文化名片,大陸上的廟宇古剎卻因文革而走向凋零。另外如雲南昆明因四季如春素有「春城」稱號,劉二囍也聯想到台灣的恆春,廣州深圳的「二奶村」則串連起港澳台經濟消長的歲月。

劉二囍在重新走訪18個城市後,感受到每個城市都有其獨特的氣質,因此18個城市宛如18個中國,他建議台灣人去大陸多與當地民眾接觸,否則就像陸客來台只到日月潭和故宮一樣,無法真正感受到在地的生命力。

fsj 提到...

在勿思河──憑弔維吉尼亞.吳爾芙以及寫作的前行者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130000288-260115

中國時報 ⊙鍾文音 2014年01月30日

人生的意義也許永遠沒有答案,但要盡情去感受這沒有答案的人生。──維吉尼亞.吳爾芙

烏斯河(River Ouse),喜歡將它稱為五思河,在這條吸納你肉身的河流前,我憑弔著你。

五思化五感,眼耳鼻舌身意,身難,意難。如你所說:「人類的靈智總是不時地自我汰換,永遠持續地運作著。我們無法完全窺得全部風貌,只能從眼神流轉,肉身與肢體之間的流動來獲取一二而已。」但這一二,卻已是寫作觀照的大海。

或稱勿思河(無思),人間再無所思,請勿相思。你縱入冰冷的水,接受死神的召喚,文學女神不再讓肉身受精神幻覺欺罔。

死之書

從識字之後,就一心要當作家。如此一心一意,你一生都往優越作家這條路攀爬,從無懈怠,不寫作時就是閱讀,不閱讀時就是感知現實的一切。

你觀察生命的生死,看見這輪迴似的日月起落,你寫下《歲月》、《日與夜 》、《三塊金幣》,這是你的「死之書」三部曲。

因企圖過大而失去控制的作品,你當然也有,找不到適當的藝術手法來寫作也時而發生,重寫,不斷增刪,苦痛掙扎,來回擺盪……,一九三六年,一度雷納德開車載你來到童年時的海邊荒原,藉著回憶之美來穩定現世生活與精神寫作的彼此糾結,一趟重返童年風光的旅程歸來後,你在隱士之屋有康復的跡象,接著你交出的作品,雷納德讀了大為讚賞(即使他想批評恐怕都不宜,他知道自己的話語對你的重要性)。生命至此,歷史賦予你一種不屈不撓的寫作形象,這種形象通過如此征戰自己的精神海洋,執著深刻,雖然後人以為自殺不得,靈魂將飄零,但任何人閱讀你的人生征戰過程,絕對不敢褻瀆,只能暗暗悼念這苦澀的苦味,因苦的極致而有了美感。

雖說連這美感也屬於幻覺。

但人生何感何情不是幻覺?

墜落凡間的精靈

藝術家也是某種美麗的精神病患。

這可從你看出這精神疾病所燃起的創作大火,這火既創造了你的作品邁向極致之巔,但也把你的遍體燒得寸土不留,終至走向自我滅頂之河。

你曾經考慮過和才智超越你的同性戀者李登結婚,因為你知道自己缺乏對性愛的熱情,你一點也不要小孩,你知道在生命告終之前,這份對寫作的慾望永遠也不會魘足。對生命熾熱卻短暫的感受,使你像是一個站在礁岩上的人,背對著狂烈昂起,甚至要吞噬你的大浪,你緊緊攀附的船錨就是寫作。

何以你能在二十歲左右就精神爆發危機,卻撐到五十七歲才走向自滅之路?

何以能在精神脆弱之時,卻又同時強悍地書寫?

如何深深受困在精神疾病的牢籠卻又不斷毀滅又重生?

你厭世嗎?想像人生的狀態是失望、不幸、或苦痛?其實都不是。你太渴望生活,且即使絕望也還是要寫作的你,為何最後還是自殺?那個年代沒有出路,因為身體的幻覺已侵蝕了你,充滿不確定性的苦痛本質是悲觀的。無法抵擋的幻滅,悲憫憂愁,沮喪失望,謬誤與荒蕪。

悲憫的感情和力量,讓你感知身體與靈魂的斷裂,你有不屬於世界之感。

但你的小說卻是不斷地攀爬高峰,孤獨地行走在精神性的實驗,氣氛著迷,彷彿在微光中的緩慢閱讀。

比如《戴洛維夫人》,小說裡的戴洛維夫人角色有著奇特的意志,但你認為幾乎沒有人可以讀懂你寫的小說,突破傳統,在當時算是付出不小的代價,因為你要讀者負起閱讀的責任,也就是要自行爬梳看不懂之處,作家不可能一切都極為順暢地一路書寫下去。作家其實試圖面對讀者,但讀者卻不斷背對作家,世人再也不願意深耕黑暗之心。

就像你在《海浪》所寫的:「曾經有個時期我們能夠遵照自己的抉擇而不去隨波逐流,現在我需要打多少電話,發多少明信片,才能鑿開這麼一個缺口。」

以前你要靠打電話寄明信片,現在只要一根手指滑過一個面板。

賣萌讓人喜歡靠近,讓人覺得清新可喜。

但偉大的文學巨作,卻無法賣萌,賣的且多是黑暗。

你的心有如是介於大海與荒原之間的寂寥。

如浪打來的思維之海

你那個年代,你即感歎生活是多麼地迅速流逝啊,每個人都被各式各樣的事物的激流給不斷席捲著,而那些事物也多是司空見慣的。如果你活在當代,你可以穿過精神的荒原嗎?

你在小說裡折射著自己的思想:「一串辭藻。一串並不完美的辭藻,辭藻有什麼用呢?當我坐在運動場邊的榆樹底下,讓成串成串漂亮的辭藻從我嘴巴冒出來時,那些小傢伙們聽到常會覺得:「這句話非常精彩,這句話非常地精妙。」你知道寂寞孤獨是導致個體毀滅的原因。

「即使我可能會像一只蜜蜂一樣地被人從向日葵的花朵上拂去,使得我那持之以恆,點點滴滴所累積起來的哲思之書將如水銀瀉地般地轉瞬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你以三女三男的獨白寫成的《海浪》是我咀嚼再三的作品,在勿思河更合適閱讀,望著河水魅惑著我跟它一起沉淪,黑暗之心頓時飄來烏雲。

你濕淋淋地飄到我的眼前。

在冬日的大霧裡。

這是你生命晚年的風景,體察時間的流逝,那種對世間瞬間的變化覺受似乎時時刻刻侵擾著你。

死亡前有徵兆。

一九四一年,三月十八日你一身濕透地回到隱士之屋,你騙雷納德說不慎跌入溝中。

這是你嘗試投入河神的預習。

十天後,你真正接受死神請帖,於是眼前的河水成了凶險的對境,成了致命的誘惑。你步入了五思河,河水滔滔,你口袋置入石頭,以增加瘦削身體入河可下沉的重量,那樣求死之心,和我日日在台北中和四號公園一帶所見的求生之人是一樣地堅決。

你求「新」心切,作品實驗性強,遐想可近如周邊小事,也可大及天下事。

外貌無法窮窺,現實充滿破綻,世人認為微不足道的東西,往往卻闖進人的生命裡,卻悄悄偷天換日地成為關鍵封印。

一切終歸會被大自然所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

「溺死並非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但卻是最容易自殺的方式。」我想起狄更斯在《老的古玩店》一書裡的鮮明之語,這讓我打了一個寒顫,想著孤單沉在河底的你的薄弱身軀,你會不會隨著河流被帶到外海去呢?投入海的懷抱,也許這是你對自己所寫下最美也最哀愁的預言。

三個星期後

三個星期,你的摯愛焦急如焚的雷納德仍找不到你的屍體。

這三個星期,你躺在河底,看見昔日那個瘦削的少女,窩在龐大的書庫裡嗜食著文字,最後你吐出文字,化為字神。你想起曾住到天堂路,而天堂在哪?你也想起獲頒(幸福女性)的謬感,如果你是幸福女性,那是因為你一生都在你所熱愛的世界裡仰息,而雷納德屬於這個世界。忽然你想起雷納德,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解救你的人跑去哪了?

三月底的春水仍冰冷著你的軀體,魚兒與水草在你的四周遊晃,它們覷瞧著你,耳語著怎麼聖母來到了龍宮,它們守護聖母殤像。直到冬日的雪融,上游河川沖刷,將你送回了隱士之屋前。

一度認為你只是迷路,找不到回家之路的雷納德,在見到躺在河神懷抱的你,終於死了心。

冬末我來到路易士(Lewes)隱士之屋(Monk House),你和雷納德的最後居所。屋內花園前有著一排榆樹,其中有兩棵榆樹的枝幹緊緊相纏,這兩棵榆樹被你們命名為「雷納德與吳爾芙」。

你的身體卡在榆樹的河前,你沉默飄到隱士之屋附近,離你投河處不遠。如耶穌躺在草席裡,你神色平靜。

最先發現你的是一群在河邊遊戲的孩子,起先孩子們以為是河中浮木,繼之有眼尖的孩子發出尖叫。

你被撈起,濕透的身體如海洋。火溫暖了你,也瞬間消融了你,你化為灰燼。只有雷納德陪著你,在火葬儀式現場,望著火光燒向你的那一刻。

你被雷納德埋在那株名叫吳爾芙的榆樹下。

兩年後,你的榆樹被一場颶風吹倒(你果然是又堅強又脆弱),而那棵叫雷納德的榆樹卻挺立如昔,依然保護著樹根下的你。

一九三一年史蒂芬.湯姆林曾為你塑造鉛模半身塑像,半身雕像被移到花園,這塑像成為我在隱士之屋憑弔你的鮮明標記(如悲傷聖母肖像,瘦削頸長,大眼睛下有種悲鬱,直挺的鼻子,收攏腦後的髮髻),多年後雷納德的塑像也來陪你了。

你們的塑像背對著房子,面向花園的工作室前,彷彿你仍在沉思下一部作品,而雷納德永遠守護著你,如天使罩下的美麗陰影,讓你發光發亮。

在人間找不到出口多愁善感的靈魂,以深刻的美麗思維作品回饋給這庸俗世間。

你從一個生命的激情見習生,歷經五十七年的生命寫作榮光,這場生命的精神荒原征戰,你已光榮打過,頂著桂冠勳章,即使亡靈接受審判,你亦將挺身而出。

一個人活過/一個人在海邊活過/有時很害怕/我想那海一定清涼極了

颯颯的涼風吹起,我在勿思河望著無數如你的前行者,不意卻思起了顧城的詩。

我想那水一定清涼極了。

你的文字在水中行走。

勿思,吾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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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柔縉/穿越百年 台灣人遊日本

【聯合報╱陳柔縉】2014.02.03

過年春節,到海外旅遊已成風俗。日本又是最熱門的選擇。

一百年前,台灣人也愛玩日本嗎?玩出什麼不同的遊記呢?

一九一四年,去日本旅行的人寥寥可數,富豪才能有此壯舉。那一年五月,新竹名門鄭家卅三歲的鄭神寶啟程前往日本,一動身,陣仗就跟現代人不同;依其遊記所述,在新竹火車站,來送行的日本朋友、台灣朋友,「一時雲集」。他還雇了一個日本人隨從,「以備客中雜役」。

以前也沒飛機可乘,都到基隆港搭輪船。鄭神寶此行往返都搭「亞米利加丸」,才六千三百噸,比兩年前發生船難的鐵達尼號小了四萬噸,但是,麻雀五臟仍俱全,有醫院、郵局、運動場,鄭神寶還特別記載,船上有「無線電」。

不像現在兩、三個小時就飛降日本,海上多日,船方提供許多活動打發時間,有一晚就推出演劇,但鄭神寶沒去觀賞,因為他正在享受按摩。

抵達日本後,鄭神寶花了好幾天參觀博覽會。有一天午後,聽說大正天皇將蒞臨現場,他特別趕過去「拜瞻天顏」。夾在人群中,他先看見兩個警官騎馬前導,隨後有八個騎兵執旗,再來才是天皇的座車。他親睹天皇穿軍裝,「天顏殊麗」,旁邊陪坐了一個「體胖之武官」。過了九天,換皇后臨場,鄭神寶又跑去,這次他看見皇后穿黑色洋裝,頭披著紗巾。現代人遊日本,恐怕已經不會也不知道怎麼追這種皇室行程了。

一百年前,鄭神寶踏過的景點,關東日光、京都桃山、下關春帆樓,以今天眼光看,一切都不稀奇,但是,體驗到的卻很「奇妙」。例如他到東京上野的帝國圖書館,藏書四十萬冊,入內必須先去「下足所」脫鞋。要借書,不是填單,而是搜索目錄,直接抽目錄紙去找館員。

更妙還在後頭。到了橫濱山下町,外國酒館前,有西洋女人,廿歲出頭模樣,「嬌妝倚門」,舉手招攬,鄭神寶「好奇之心。不覺為之挑動也。」入了店,雙方言語不通,年輕洋女斟了一大杯白蘭地給鄭神寶。後來,他聽見她跟別人啾啾講話中,有「猜爾庶」三字。今天我們看這三字,必須用閩南語去唸,才對鄭神寶的意思,猜爾庶就是Chinese。鄭少爺一聽,馬上很機靈,用英語回說「遮幫爾庶」,指自己是日本人Japanese,洋女人立刻拍掌大笑,用日語呼喊「萬歲萬歲」。

最妙的是,在京都,「旅邸無聊」,鄭神寶叫老闆召來「京妓五六人」陪喝酒。其中一位叫「染奴」,特別討人喜歡,鄭神寶說,「我見猶憐。特留之。以伴此良宵也。」隔天他們還一起乘舟遊了琵琶湖,再隔一天,染奴並到神戶港送別。

日本旅程的終點,都要提著「歐咪押給」(土產紀念品)回台灣,鄭神寶帶回來的實在太酷了,除了鸚鵡,還有孔雀。大家幫神寶先生皺眉頭了嗎?帶孔雀不麻煩嗎?怎麼會,不要忘記,他可是有個日本人雜役貼身供差遣呀!

(作者為作家)



◆ 年話同寫會-墨香與稻香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03000395-260115

中國時報 ⊙鄭若珣 2014年02月03日

小學四年級以前的我,與家人定居台北,每到農曆過年總要上演一齣南來北往的返鄉劇。夾雜在黑壓壓的,無邊無際的返鄉人潮中,年幼的我一隻手被父親或母親輪流掐著走,總覺當時的冬天比現在冷,火車站滿是熱騰騰的白煙,從火車底下來的、從吆喝著賣便當的小販來的。還有自己張口哈著氣,從嘴裡冒出來的。

火車車廂要跨到站台間那道又深又寬的縫隙,總讓小時候的我心生畏懼。記得有一回到站,年幼的我攀著母親的手跳過縫隙,一隻鞋就剛好鬆脫,好巧不巧的落到那個縫隙中。忘了當時的我有沒有哭,只記得這件事吸引了一大群的圍觀人潮,一位勇夫跳下月台去尋,好一陣子才將那隻小鞋找回來,在歡聲雷動的掌聲裡,物歸原主,成為歸鄉的插曲之一。

祖父的家在南台灣的一個靠海小鎮,年節期間還保有古樸的過年氣氛。除夕當天下午,遠方子女各自歸來,祖母忙著打理年夜飯要上的菜。過年必有烏魚子,小時候我也幫忙處理煎魚子的前置作業,要將那難撕的外膜撕去,還要細心的保持外觀美好,著實費工。小鎮靠海,最不缺海鮮,每每過年總吃得到大盤鮮蝦。祖母煮到特別大隻的草蝦,總想留給孫兒吃。撥了殼的草蝦還長過成人的巴掌,記得小時候的我對於那樣巨大的食物反而畏懼起來,現在想起來真是啼笑皆非。

過年家家戶戶總會買副春聯討個吉祥,因祖父是讀書人,過往以來就是自己寫聯。記得小時候隨父母回鄉,還曾坐在他的書房,拿著過年紅紙隨手塗畫,當時畫了什麼已不復記憶,倒是記得書房裡紙張的氣味,以及使用硯台磨墨所散發出的濃郁墨香。

每年初二,隨著母親回娘家,彰化田中,真的是因過往滿是稻田得名。那是間前有寬廣庭院的三合院,庭院是以往農忙時的曬穀場。因為逐年休耕,就算小時候也少見稻穀擺放在前庭的模樣了。記得有一次真的看見一小方稻穀鋪在前庭曬太陽,心中真是欣喜,伸手捧起一粒粒金黃色的稻穀,像流沙在手中洩下,稻穀相擊沙沙作響。空氣中滿佈榖香,稻草與土壤的氣味,是屬於外祖父家的味道。

三合院還保有傳統式的大爐灶,大蒸籠最好用來蒸粿,老一輩人愛自己做鹹粿,芋頭的、蘿蔔的。現代人樣樣買現成,多了簡便,少了滋味。廚房後是自家菜園,遠遠的有一間木造茅廁,夜晚總聽見茅廁木門被晚風吹得聲聲作響,頗有恐怖氣氛。鄉間的夜晚的黑是真的黑,是讓人怖懼其中有什麼能奪取光亮的黑。無怪乎巷口的廟宇總是香火鼎盛,鄉人逐年的還願建造,從它的廟頂輝煌可見。香煙環繞,也是外祖父家的氣味。

成年後每逢年節我便會想起這些,屬於過往年代,逐漸消失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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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我思-過年清書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05000396-260109

中國時報 簡白 2014年02月05日

春節假期,不祥事接二連三,固網電話故障、網路掛掉、自來水管爆裂、文鳥猝死。3隻貓咪似乎也嗅染了壞兆頭(牠們長有翅膀的玩伴靜悄悄躺在小紙盒),踱步徘徊,焦躁難安。

坐困之餘,索性打起精神,清書。

就像廢墟裡的蔓草積塵,書從明架暗櫃、客廳邊角,漸次增長至儲藏間、衣櫥、化妝檯,成為家中勢力最龐巨的族群。大年初一到初三,總算整理出一兩千本,看過不想再看的書,沒看過卻也不想看的書。堆疊地板,預定初六免費轉送二手書店。

藏書看不到十分之一

當把書叫做讀物,如同食物般,表示書確實是我們的生命所需,無可或缺。但也如同不可能吃遍所有食物,藏書真的都看過嗎?恐怕不到十分之一。

這並不可恥。好比朋友與戀人,人生的每一階段,各有相處融洽、喜歡閱讀的書。過了時節,臭味不相投,自然疏遠。但有些書真的像親人、家人,非在身邊即不自在,每隔一兩年捧讀一次,雖然少之又少。

尼采說他總是在某些書中尋求慰藉,數目不多。圖書館讓他感覺不舒服。比較接近他的本能是,「對新書的懷疑,甚至憎意。」

192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法國作家法郎士,有天某名市儈參觀他的書房,驚訝問道,「藏書你都看過嗎?法郎士先生。」「不到十分之一。我想,你也不盡然每天都使用你的賽佛爾瓷器吧?」法郎士篤定回答。

文人無行,刻薄寡恩居多,情義遠遠不及雞鳴狗盜之徒。斷斷不能誤認文如其人。字裡行間的溫良恭儉讓,酬酢表面工夫而已。但不管當作正面教材或負面教材,文人的產品─書─就可愛極了,人性的昇華與墮落,對照作者其人其事,反倒高下立判,趣味盎然。

寺山修司的名劇《丟掉書本上街頭去》,常想,他痛恨的一定是「萬般事物歸於定論」的教科書。學校即工廠,一貫作業,規格複製。基本上,教科書並不算是書籍。逝者無法出面抗議制止,可就不懂得,為甚麼存活的當代作家,卻爭相要把自己的作品搬入課本,淪為洗腦器材,且沾沾自喜?

極難割捨的是辭典、事典

極難割捨的,要算是百來本的辭典、事典,包括中外文辭典、歷史辭典、地理辭典、經濟辭典、人名詞典、地名事典、文學事典、民俗事典、映畫事典、音樂事典、宗教事典、俳優事典…,每一本都可以當做小型百科看待。非常佩服理性、盡量擯棄偏見的寫作方式。直到今天,仍樂意添購。曾經,被一位名氣響亮的作家嘲笑「網路維基那麼發達,花錢買辭典太浪費了。」此後從沒買過這位作家的書,送的也不想翻閱,轉送回收商。

清書暫告段落,想起還要清衣服、清擺飾,以及清人情債。斷捨離,人赤裸裸來,當赤裸裸去。但願盡量做到。



◆ 飲食課-臭香奇緣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05000547-260115

中國時報 ⊙亮瑩 2014年02月05日

家附近有間臭豆腐店,遠遠地就聞到臭香夾雜的氣味。店裡只賣臭豆腐跟大腸蚵仔麵線二樣產品,引起我的好奇心。為何賣臭豆腐的,常常兼賣起大腸或蚵仔麵線呢?上網查了資料,有網友說是份量問題,客人吃了一份易覺得不太夠,因此店家多半兼賣另外一種小吃,增添飽足感。也有說是兩者都使用蒜汁提味,臭豆腐的酥脆,與細軟麵線搭配起來有相乘效果。

臭豆腐的來源,據說來自一場巧遇。相傳清康熙年間,安徽人王致和在科舉落榜之後,留在北京經營豆腐鋪,無意間發現原來要作為豆腐乳的豆腐發酵變成青色後奇臭卻好吃,便作為商品販售。這道以臭聞名的奇異小吃,自此以紅燒、碳烤、油炸各式演繹,流傳至今。

不知臭豆腐和大腸蚵仔麵線的組合,是否也來自於某城某鎮某一日偶然的交會?

金黃油鍋裡滋滋作響,老闆用長筷夾起臭豆腐,準備配上醃漬台式泡菜,另一旁剛盛起的大腸蚵仔麵線已撒上芫荽。大腸的油脂味,蚵仔離殼後的腥味,與豆腐浸了鹵水發酵後的臭味,正在濃烈的臭氣間,激盪出了奇異卻協調的味蕾舞曲。

在每一次的交會中,感受生命的流轉與悸動。在對的時間巧遇,即便身處臭氣之肆,也能有芝蘭之香的境界。這一點,人與物,或是都是一般的吧。



◆ 春捲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05000546-260115

中國時報 ⊙張怡微 2014年02月05日

我到台灣唸書,添上交換生時期,已經第四年了。在這四年中,只有一年的春節在台北度過,那徹底打破了二十多年來的慣性。我母親說,「過年你不在,特別冷清」。我很意外,即使我從不覺得我在與不在會有多重要,但到底還是感到心酸。

去年很早時,母親就叮嚀我一定要回家。為此她不惜讓我隨便開條件,點菜或者要禮物。我說我沒什麼要求,就是想吃春捲兒。台灣的小吃雖然好,但畢竟不是上海的味道。餡少了冬筍和荸薺,醋也不是鎮江醋。酒不是紹興酒,還少了一年一度風乾的鹹鰻鯗。母親一口答應。

但回家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沒有吃到春捲兒。母親的確變著法兒做菜,短短一個禮拜裡,我吃了香菇燜蒸童子雞、紅燒牛肉、腌篤鮮、蔥烤大排、蔥薑炒竹蟶,早餐更是有我念茲在茲的黃泥螺、大頭菜、糖年糕……我不便抱怨還有那個遺漏「小願望」,想想大約母親忘記了。

我母親的春捲兒,飽滿、豐盈,每隻都塞得差一點就要破皮,又控制的剛剛好。內餡是娃娃菜、肉絲、香菇、冬筍與荸薺。在台北吃飯時,我很少會點春捲,我不喜歡那種扁扁像被睡過的記憶枕一樣的小食。我覺得那是母親的專利。

因為開學早,我總在初四就動身返台。去年也是一樣。初四晚上,我將行李打點好,就打算要休息了。忽然聽到廚房一陣「茲啦」清脆的油響聲,而後從門縫裡漫過一陣細細的白煙香。母親炸春捲了!端到我房間來時,盤裡金黃酥脆五隻春捲熱騰騰地躺著,母親說「喏,到底是姆媽。想想還是要給你吃一吃。」

「那你為什麼之前都假裝忘記了啊?」我邊吃邊燙嘴邊問。

「你知道起個油鍋我要擦多久嗎。炸個東西真是不方便啊!」母親悠悠的說。「但是後來想想你又要走了,就捨不得。最後還是炸了。明早你上飛機前還能吃一頓。反正也弄髒了。你走了我再慢慢擦。」她又補充道。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心裡是開心的,但更多是覺得好吃,那真是我想念的滋味。但等不及我先吃完表達謝意,母親就開始自誇:「吃遍天下鹽好,走遍天下娘好。你外婆跟我說的,我到現在才懂。」

「哈哈但我已經懂了,我比你強。」我回答。

「十三點。」母親白了我一眼,笑了起來。她看我吃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因為我的狼吞虎嚥,我們甚至什麼話也沒有說。她最後將盤子端走,囑咐我早點睡覺,就靜靜關上了門。

其實我是熬過零點迎財神的爆竹聲後才真正睡著的。腦海裡跑過許多往事,快樂的,不快樂的。自由的,及自由背後的代價。即使我從不覺得我在與不在會有多重要,但到底過年,還是會感到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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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面子問題看大陸社會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06001055-260306

旺報 (洪浪/台北) 2014年02月06日

無論東西南北,大陸人給我的第一感受,就是豪爽、直白,大喇喇的個性到哪裡都一樣,初認識時,他們堅持一定作東請吃飯,而且絕對要先喝白酒,先乾為敬,一醉方休。桌上的豐盛菜餚像是「擺設」,大陸朋友非常重面子,尤其是上海人、瀋陽人喜歡拍胸脯保證他答應的事,但感覺有點誇張,令人不放心;北京人則較謹慎,在天子腳下生活的人,也會拍胸脯,一旦他拍了,保管守信。

在大陸,少不了要談談「吃」。上海高檔的,只要沾上異國風味,如日本料理、泰國菜或西餐,有些難吃不說,有山寨版的上當感覺,且貴的離譜,感覺較差。我獨鍾北京胡同的傳統菜,量足便宜又夠道地,西安回族的風味菜,好吃的令人印象深刻。

如果是被請吃飯,主人通常會叫高檔菜,只顧豪氣喝酒、勸酒,賓主盡歡的結果是剩菜一大堆,至少在我面前,為了面子問題,絕不會打包回家,以我這台灣人的角度看,他們這是被面子問題所牽絆的習慣性浪費。

面子問題在台灣這一、二十年間,有逐漸被脫離、淡化的情形,不被其牽絆干擾,可是當我在大陸看到的是,直到現在整個社會氛圍中,面子問題還一直是他們的普遍罩門。

當官好面子,可以扭曲,甚至掩蓋許多真相,土豪要面子,買下對其不切實際或不搭調的東西,即使再貴,只要老子有銀子,眉頭也不會皺一下。離鄉背井到都市打拚的窮小子,為了面子借錢、透支也要有衣錦還鄉的架式,對比之下,這和他們常掛嘴邊的一句話:「這事這樣做,我心裡不踏實」實在是自相矛盾,不過有時看大陸朋友這點矛盾,還蠻可愛的。



◆ 舊金山迷你書店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06000846-260115

中國時報 ⊙鍾芳玲/文 2014年02月06日

說什麼我都不相信實體書會消亡,尤其是那些有歷史的古舊書,當然我也可以上網去買,但我還是喜歡親自在一個店面與某本書邂逅、親手翻閱她,記得她擺放的位置、以及購買她時的心情、天候與場景,這些細膩的體驗與記憶都是購書與讀書的另一種樂趣。

一月天,極地旋渦來襲,美國中西部與東北部全困在攝氏零下幾十度的寒流中,尼加拉瓜大瀑布凍結成冰,就連亞熱帶的台北也冷風颼颼,然而在我居住的舊金山卻是暖冬,白天有時甚至可達二十度,空氣中瀰漫著春夏交接時那種溫潤和煦,如此難得的好天氣,讓人覺得不出門是種罪惡、是種浪費、是種愚蠢,我突然想到要去探望瑞克.威爾金森(Rick Wilkinson)、探望他那只有天氣好時才開「門」的袖珍迷你古舊書店。

沒門沒房 只有落地窗

嚴格說來,瑞克的小書店根本沒有門、沒有房間,但卻有十來扇大片的落地長窗,或許稱為書攤更恰當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來書店(攤)所在,位於舊金山金融區一條寬不過五公尺的小巷子,名之為「三位一體巷」(Trinity Place Alley),巷弄上一棟大樓的側邊有著三大片的連接展示櫥窗,這些平均60公分深、300公分寬、220公分高的櫥窗早先是租給人賣賣明信片、海報之流,2012年初,瑞克頂下了這些櫥窗,裡面放了書櫃、沿著走道放了一些活動木箱與櫃子,幾百本古舊書就這麼在三位一體巷風雅地亮相。

瑞克是老資格書商,1978年開始在市中心貪得弄淫區(Tenderloin)一家規模頗大的古舊書店「信天翁」(Albatross Books)任職,幾年後他買下此書店,但貪得弄淫區逐漸成了吸毒者與流浪漢的聚集地,他把書店遷移到城西的理奇蒙區(Richmond),後來結束了自己的書店,受聘於一家古舊書店當經理,前幾年則與友人合夥開藝廊,一度業務遠跨到北京宋庄的畫家村。但他終究是愛書、愛開書店,他最大的滿足還是來自於近距離看到有人欣賞他挑選的書、見證哪本書到了哪位知音手中,因此他六十二歲時又回到老本行,只不過賣書生態今非昔比,他也無心作大,只想作小,以悠閒的方式經營,巴黎塞納河兩旁的戶外小書攤是他非常神往的場景,三位一體巷這幾個櫥窗,無疑是上蒼給他的最佳禮物。

倚窗閱讀 賣書不賣身

坦白說,有一段時間我真是鬱卒到了極點,從2006到2011年間,眼睜睜看著舊金山市中心幾家能見度高、人潮聚集、歷史悠久的綜合型書店如「一個清潔明亮的書地」(A Clean Well-Lighted Place for Books)、「寇帝」(Cody’s)、「史代西」(Stacey’s)、「邦斯與諾伯」(Barnes&Noble)、「博得」(Borders)等,相繼掛起結束營業的告示,一些中小型書店又多半散落在市中心外圍,鬧區幾乎已看不到什麼書店。瑞克適時開的迷你小書攤,彷彿是沙漠中突現的一叢綠洲,讓我們這些書店控,覺得萬丈紅塵中,尚存一方可瀏覽之處,也難怪瑞克的小書攤剛開幕之初,就得到了舊金山紀事報頗大篇幅的報導,若是在十多年前,肯定不會引起如此的關注。

每星期一至五、上午十一點到下午四點,只要不刮風下雨,瑞克一定守在書攤旁,天太冷時,他就蜷曲縮坐在櫥窗中讀讀書、打打筆電,每回看到這景象,總令我莞爾並聯想起阿姆斯特丹紅燈區的人肉櫥窗,只不過瑞克是賣書不賣身。

雖然空間小、所有櫥窗內的面積加起來僅約一坪半,書不可能過多,但瑞克不時會從家中滿滿的收藏裡,帶來新的書種,價位從每本三美元到五百美元不等,我每回去他的攤位,總會發現一些有意思的書,例如有陣子我對西方玻璃紙鎮的歷史產生興趣,沒想到在這裡就發現一本有關此主題的書,1967年版次、英國印刷,內附彩色與黑白的紙鎮圖片。

收授之間 溫暖愛書人

瑞克也喜歡穿插一些藝術品和與書相關的物件,例如櫥窗內立著一本1991年出版的傳記《葛楚與愛麗絲》(Gertrude and Alice),談的是二十世紀初客居巴黎的美國女作家葛楚.史坦(Gertrude Stein)和與她相知相隨長達近四十年的同性終身伴侶愛麗絲.托克拉思(Alice B. Toklas)的生平;葛楚與愛麗絲在巴黎的居所是當時藝文圈活躍的沙龍,伍迪艾倫導演的影片《午夜巴黎》(Midnight in Paris)就描繪了此景象,她們倆不僅經常被作家如海明威等人寫進書中,影像也不時出現於畫家畢卡索與攝影師西索.畢頓(Cecil Beaton)、曼.雷(Man Ray)等藝術家的畫作和照片中;瑞克在這本傳記的上方,就擺了葛楚與愛麗絲的水彩畫像呼應。

最近一回我到書攤,被一冊談論植物如何播種的插圖本小書給吸引,書名為《小小漫遊者》(Little Wanderers),1902年印製,精裝的麻布封面上壓印著綠白兩色的花草圖案,煞是好看,翻開扉頁,上面褪色的鋼筆字跡寫著:「給金.泰倫斯/因她勤於出席晨校/來自她的老師/西門思太太1903-1904」(Jean Terrance,for good attendance/at morning school/from her teacher/Mrs. Simmins/1903-1904),想想百餘年前,一位年輕好學的女孩,收到這本老師獎賞的書,內心是多麼的歡欣與驕傲啊!實體書本帶給人們的,不只是那油墨印刷的文圖訊息,還承載了授書者與收書者間的故事與感情,數十年後,當事人雖已化為灰燼, 流傳下的書,卻依然溫暖後人之心。

真實邂逅 自娛又娛人

說什麼我都不相信實體書會消亡,尤其是那些有歷史的古舊書,當然我也可以上網去買,但我還是喜歡親自在一個店面與某本書邂逅、親手翻閱她,記得她擺放的位置、以及購買她時的心情、天候與場景,這些細膩的體驗與記憶都是購書與讀書的另一種樂趣。無可否認,像我這樣對實體書仍有重度懷舊情節的人,在網路時代已非主流,實體書店又加速流逝中;所幸我們不必太憂慮,因為總有書商理解我們的心情,即便當今要開中大型的書店不容易,他們也會技癢,想盡辦法弄個小書攤自娛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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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溫柔和順的台灣人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06001054-260306

旺報 (沈雪晨/台灣大學歷史系交換生.陸生) 2014年02月06日

在台灣的生活,對我來說很珍貴。我是交流生,理論上的停留時間不過短短一學期,讓我自己難過的同時,這個消息也降低了台灣人對我可教化性的期望,好像和我交往的價值不那麼大;生活成本也很高,生活、旅行支出,和在內地上大學不能相提並論。時間和金錢固然會限制一個人能力的發揮,但也能約束一個人形成自覺自律的生活。只要努力發掘在地的獨特文化,台灣的珍貴之處就不再止於物化層面了。

有香港的同學來過台大上暑期班,讓我對台灣的城鄉景觀做好了心理準備。我沒去過香港,但就算和長三角的城市比起來,台北也沒有什麼車水馬龍、高樓大廈,只有滿街轟隆的機車馬達吵吵嚷嚷著告訴你:「喂,你到台灣啦」。在城市的任何一角都可看到101大樓的尖頂,沒有任何建築可遮擋住它,這座修建時還是世界第一的高樓,金雞獨立地俯瞰它旁邊的富人區,而幾乎所有慕名而來的觀光客,都覺得它好像沒有高到哪裡去。

台灣同學告訴我,其實你可以用雙腳慢慢把台北走完,只要有時間,我倒是很樂意這麼做,因為我的二手自行車和同學所說的一樣飽經摧殘,所以我寧可走路;也因為路邊沒有一個垃圾桶,台北的街道還是很整潔乾淨。這時候,那些牆上掛滿補習班廣告的老舊大樓,那些開了很多年的古典款式的豐田車(就是八十年代警匪片裡那種扁扁的樣子),那些種下去很久慢慢變得很高的椰子樹,那些日本人蓋好留下的精緻建築,都成為了這座城市美好的風景。

記得一個城鄉規畫師說過,好的城市是能夠讓人步行的城市,而台北就是這樣一座好的城市。

和台灣朋友約好吃飯,常常去學校旁邊的溫州街。馬路被隔在外面,街上盡是文藝小資的店面。下雨的時候,吃碗牛排意麵,撐傘走在潮濕的空氣裡,人生的樂趣不過如此了。水源市場附近的小小夜市,各路鄉民使出渾身解數,集全部智慧於他們的雞排餛飩煎包、奶茶酸梅黑糖、鳳梨香蕉芭樂。台灣的水果和大米最讓我感動,那種亞熱帶作物裡特有的純淨味道,是在大陸的農藥和化肥蔓延以前遙遠的記憶。一位河南籍教授曾向我們回憶他小時候在鄭州吃到過的大米:半透明有天堂般的感覺,這大概可以形容我對台灣農產品之初體驗。

台灣的水質極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大概台灣同學溫柔和順的性格也於此有關,我也常感到島民們做事的細緻考究。每個店家做賣給顧客吃的東西的時候都很用心,我也很識趣地盡量不要浪費。把錢遞到他們手裡,總得低頭道一句極其謙恭的「謝謝你喔」,剛開始我都有點不好意思。在台大麵店吃午飯,就算是鬧哄哄的時候人滿為患,店員也不會忘記把你的點單反過來合在桌上,大概是怕你吃的時候瞥見自己的帳單,產生被討帳的感覺。

有次在台灣民主論壇的起源「紫藤廬」聽沙龍,大家都是盤腿坐在墊子上,前面一個男人起身上廁所,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筆弄到一邊去了,旁邊一個小孩就輕悄地把它歸位。雖然我不否認這是南方性格裡天生的細緻,也不會強求北方爺們兒都這麼謹小慎微,但是在對岸,從南到北,沒有人會對陌生人保持如此天然的關懷。

(〈活在珍貴的台灣〉三之一)(待續)



◆ 走進台灣社會日常生活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07001052-260306

旺報 (沈雪晨/台灣大學歷史系交換生.陸生) 2014年02月07日

只要起得早或者碰到上午有空,我都會騎車一陣,去汀州路上的一家早餐店。從小我的脾胃見過的世面少,漢堡三明治總讓我消化不良,還是依賴豆漿油條小籠包這樣的中式早點,這一點連早餐店老闆都評價我過時得不像今天的年輕人。

老闆三十歲出頭,像是個剛創業的畢業生,每次都穿著早餐師傅的圍裙戴著帽子,熱情洋溢地招呼客人早安。去過幾次我們便熟識了,報章雜誌上的社會新聞經過他的詮釋,才在巷弄人家之中活生生起來,他也驚異於我對台灣社會的興趣之高,也來看棒球罵核四參加同志遊行。

我起得晚去得晚,店裡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聊聊俗世人生的飲食男女,哈哈笑起來就肆無忌憚。有一天他說台灣人看棒球激動成這樣,也很可悲,國際上總是被中國打壓沒什麼地位,好不容易有點民族自豪感,一輸球就搞得那麼過分。說中國這樣整天用飛彈對著也不會有人服氣啊。

我突然為自己的國家感到羞恥:不能用體制優勢和文化實力服人的政府,而一味靠蠻橫之力爭得一時之強,是不夠愛惜人民的。雖然台灣也有媒體的責任,但大陸在宣傳台灣人民是自己同胞的同時,卻讓他們沒有安全感,不免自相矛盾。

在台灣,你沒有辦法逃避政治。我一向對此憊懶,卻一再捲入漩渦之中。學校開迎新介紹會,我們就遭遇和歐美交換生不一樣的規格待遇,才發現以前把台灣當自己領土都是一廂情願。大多數台灣青年心目中的中國大陸,已經變成歷史課本裡遙遠的想像,國軍老兵和詩人筆下的那一縷鄉愁,已變成青煙,不復飄蕩在那灣淺淺的海峽之上。

當我說起家鄉一切,他們會覺得我是從書裡走出來的一樣。我才到台灣一月有餘,便喜歡這片土地,那台灣人對自己的土地有怎樣的感情,便可以理解了。土地在哪裡,家人在哪裡,家就在哪裡。

我從來不刻意學台灣人講話,因為我的南方普通話已經夠不標準了,一開口說話就亮明身分,我也不介意。我也不會改變書寫習慣而刻意操練繁體字。漢字簡化是歷史發展的趨勢,我的書法基礎和專業訓練足夠我認讀不同寫法的漢字,很多簡化字取材於草書,記錄筆記很快很方便。至於文學傳統有沒有破壞,修行還是在於個人。方塊漢字是中國人最偉大的發明,我愛它正如我愛我的家鄉和家人。

融入台灣社會生活並不需要外表的台灣化,是內裡的價值認同。而我的身分,像周夢蝶老先生曾說的,畢竟是這裡的客人哪!(〈活在珍貴的台灣〉三之二)(待續)



◆ 活在幸福的台灣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08001160-260306

旺報 (沈雪晨/台灣大學歷史系交換生.陸生) 2014年02月08日

我沒有太多機會參加社團和同學們social,認識同學只有在課堂。思儀一周有三門課和我一起上,在同一個討論組,讀書很用功,反正比我用功得多,從師大轉學考進台大,她很珍惜學習的機會,每次筆記都記得很全,材料都能看完,我才發現我不是唯一一個選滿25個學分的人。

她打扮不是很時髦前衛那種,但很有自己的風韻氣質,看著很舒服,台灣很多女生都是這樣的感覺。北方同學說台灣女孩說話太嗲,我覺得還好,反正我們江南的女孩都差不多都從偶像劇裡學了一口台灣腔。

淨源和志穎是我在哲學課上認識的朋友,他們都是台大哲學系的理想青年。淨源是「深藍陣營」,總是用哲學家的雄辯指出台獨言論中的自相矛盾之處,志穎則默默抗議他不代表台灣人民的意見。他們一講起宗教的教義演變和派系分裂就忘乎所以,也時常表達對台灣盛行邪教的不齒。

台大的學生專注於自己喜歡的東西,即使這些東西自由而無用,卻是一個頂尖大學必不可少的元素,而不是開口閉口一些老成的經世致用之學,讓人覺得世故。

和中國不一樣,在婚姻關係中沒有人逼迫他們一定要拿出一棟房子,在事業發展上沒有人告訴他們畢業只能出國考研。

雖然台灣對學歷的要求更高,就業的壓力更大,但相對健康的社會機制容許年輕人保有自己的想法,男女關係不致於變得庸俗畸形。雖然我也是自由而無用的那種,卻沒有那麼好的條件。

在校園其他角落,我常聽同學的對話。有時他們計算著怎樣節約開支,中午吃一個早上帶去的飯糰,省下錢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比如看話劇或者Live House裡的演出,我很喜歡他們會打算自己的生活。有時他們策畫各種活動、晚會,其用心之極會讓經常參加演出的我自愧不如。在與他們一起玩的時候,我不會感覺到什麼大陸和台灣的不同。

有一次中國近代史下課,我在問老師問題的時候,順便解釋了幾句中國現狀,好像也沒有台灣媒體一貫宣傳的和他們腦海中想像的那麼一無是處:民主改革是歷史大勢、政權最終會開放、未來是中產階級的。

這位耶魯博士很嚴肅地說我是典型的年輕一代自由派,只看到了表相,而沒有把握歷史發展中的關鍵問題。

誰知道呢?但是香港的自由日益被控制破壞,台灣的自由就日益珍貴,這倒是一個關鍵問題。

華人社會的通病,中華文化的糟粕和人內心的軟弱,這一切都在台灣存在。地下道裡有高唱Bob Dylan的吉他手,也有暴露自己傷殘肢體的乞丐;大街上開著進口跑車的比比皆是,路邊卻站著整天靠舉房產廣告牌為生的老人。

我不懂什麼民粹問題,但知道人類財富的兩極分化,社會階層的對立鬥爭,總是那麼難以避免。要追求幸福的生活,在哪裡努力都一樣。

此時此刻我正在台灣,日據時代的總統府,下雨天的溫州街,好吃的食物、熱情的店員,早餐店老闆和我親愛的同學老師們,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那麼珍貴。

學歷史讓人懂得,現在懷念的東西都是過去曾經發生過的,而正在發生一切,都會成為將來的回憶,因而我們要倍加珍惜現在。

往後,當我想起這段時光,大概會想起在這座島嶼上,「太陽強烈,水波溫柔,泥土高濺,撲打面頰,人和植物一樣幸福,愛情和雨水一樣幸福。」ˍˍ活在珍貴的台灣。

(<活在珍貴的台灣>三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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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校園超連結-書貴紙賤

旺報 (任宋丹/中州科技大學陸生) 2014年02月09日

在台灣,始終有一個讓我沒辦法理解的事情,台灣的書籍賣得那麼貴,為什麼對待紙卻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措施?

我所見過的書還沒有一本是便宜的,不知道是因為注重知識產權還是紙張的原因,一本薄薄的書可能在大陸十多塊人民幣就行了,在這兒卻要買到三十到四十元人民幣的價格。

然而,那麼貴的書,其重要組成部分的紙,卻一直很不被重視。

平常我都會把只印單面的紙收集起來,背面打草稿或者裝訂起來當作平時的筆記本用,當然在這兒我也看到過許多綜合利用紙張的現象,很多辦公人員會把曾經印過單面而後作廢的紙,把背面拿來繼續印,然而卻還是有許多老師會讓學生採取列印的方式,遞交作業,而不是手寫。

如果是筆記本,手寫一般都會兩面寫,但是打印很少有人會選擇兩面印的,這種方式很浪費紙張,像部分老師繳交電子檔的作業,那樣更為環保。

每次到餐廳用餐,除非是自助型的,其它都會搭配一疊印好的菜單,即使自己一個人去吃飯或只點了一個菜,老闆也會讓你填菜單,有些老闆覺得客人太多,怕弄亂了。但是有些店基本空閒的時候沒幾個顧客,我總會為了方便直接跟老闆點餐,但是還會被要求填一下菜單,光是一個人,就畫了那麼一條橫線,浪費一張單面印的菜單,我覺得實在不環保。

書那麼貴,紙卻被如此冷落,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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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鐵盒之過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10000658-260115

中國時報 ⊙陳黎 2014年02月10日

我不太確定在我閉關期間,外面世界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只知道我靠著我家牆壁,坐在桌前,對著鐵盒子滑啊滑,消解自己登高跳樓的狂想。

兩年多前,忙完二○一一年太平洋詩歌節,送走詩人朋友們後,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右手、右背大痛。原來是數十年打牌、打電腦、打學生積勞成疾,右半江山叛變,筋膜發炎。一時之間作息大變,無法像先前一樣使用電腦,肆意動作。看醫服藥累月未見奏效,又牽引腳傷、心憂,日日將自己囚於樓上。就診外,鮮少下樓、出門。不碰電腦、電視,幾乎與外隔絕。度日如年,不是坐以待斃,就是臥以待斃。困頓中,勉強以左手握鉛筆圈他人字句成詩,請我太太在電腦上打字成篇,三個月內得詩兩百首,稱之為「再生詩」,回收既有文字外,希望順便回收身心健康。但似乎未盡如願,一如我聽身心科醫師命日夜吃「千憂解」,仍夙寐有憂。適逢手機約滿,趁機換了一支三星智慧型手機,做為足不出戶的我上網、收信,呼吸「戶外」新鮮空氣之用。這四吋半寬,溜滑的鐵盒,遂成為自囚的我唯一與外聯通之道。

我不太確定在我閉關期間,外面世界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只知道我靠著我家牆壁,坐在桌前,對著鐵盒子滑啊滑,消解自己登高跳樓的狂想。一開始用它瀏覽新聞,看看短片,收發email,後來發現這Android系統手機居然可以編寫Word文件。將近一年沒開電腦寫作的我,如魚得水,一頭栽進鐵盒子裡晨泳晚泳,又划又點,從前年底到去年一月,三十天不到,游出五十幾首詩作。三月時更誇張,二十天滑出五十六首十三行詩。以前使用家中電腦,嫌開機慢,晨醒每賴床先派遣腳趾頭伸出去按開關,以省時間。如今,一盒在手,終日吃到飽,不必與狡猾鼠輩同桌,手指一揮,隨時上網、作業,生活美學大變。本來,面對此魔術盒子,低頭按鍵,久之頸、背、手部難免不適,但我似乎越滑越勇,不但手傷、腳傷一滑而散,且破門而出,推而廣之,無時無地不與「盒」好。家附近「星巴克」是我晨間獨力媾「盒」作詩處,下午的「王記茶舖」則是我陸續發表新作之地(觀眾十有九點九是我太太一人)。等候針灸或針灸時,也不忘伺機而動,趁隙開盒,讓針針得見靈感之血。常常是睡前或睡中,忽有一念,敷衍若有形,趕緊轉身打開鐵盒子,在床鋪上記錄下詩句,順利的話,一夜數醒,及時成篇。慘的是暗夜苟合,眼睛大傷。有一天早上,約我八十二歲母親星巴克碰面,我跟她說「眼睛很澀」,她買了一個慈母便當給我。我回家,打開電腦準備將盒中詩印出,右眼忽然冒出一叢髮絲──哇,五年前左眼生出一隻飛蚊,已讓我沮喪萬分,現在飛來這隻新蚊,足足有三倍肥!沒想到鐵盒子裡,還養了一堆蚊蟲、蜘蛛絲……

我要對世界表示歉意。我一時不察,讓四吋鐵盒竊據我的版圖,竊聽、偷窺我的言行,左右我的身心。不獨自害,還自high high人。許多人趁我無暇他顧時,厚顏學我上下古今,以一盒通六合。我出門到睽違一年的台北,台東,台南,台中……,火車上、捷運上,大街、小巷,到處看到大家擁「盒」自重。泰勞,菲傭,印尼傭,越南新娘,陸配……,人手一機,滑來滑去,自得其樂。在溜滑的鐵盒子裡,沒有人是異鄉客。

午後在我的表演坊兼健身房王記茶舖喝茶,本來還算安靜。但最近常看到一些銀髮/黃髮歐巴桑,霸著我旁邊的桌子,叮噹叮噹Line來Line去。四、五個女人點一壺奶茶,吃吃喝喝共享一整個下午。茶沒了,請櫃台加熱水回沖。不夠甜,請求加糖。沒奶味,再要奶精。從她們的包包裡拿出中秋節吃剩的過期月餅、蛋黃酥……,先不同角度拍攝食物(Line一下!),再不同角度彼此拍照(Line一下!)──獨照,兩人照,三人照,四人照,最後,對著年近花甲的我這路人甲說:「小弟,幫我們合照一張!」啊一盒在手,一壺在桌,資源回收,讓賞味期限已過的一切回味,回甘,回春,這樣的同學會、同樂會,何過之有?不必怕她們生命的小鐵盒沒有電。「快,那邊有兩個插座,一邊插電,一邊看影片,比較耐久!」我要向茶舖主人致歉。你們客人多了,但生意、收入沒有更好。

我的母親在和她土風舞社同輩在摩斯漢堡或麥當勞用過早餐後,三不五時會跑來星巴克找我聊天。最常說的是:「欣香行老闆娘好厲害,常常和她美國的孫子傳照片,要聽什麼歌,手機上一點就出來,還有影像!」不然就是:「梁老師好了不起!八十五歲了,還會把她剛拍的照片不知怎樣漂漂亮亮合在一起,立刻傳給別人。」母親有支陽春型手機,不能上網,也不需要上網,因為很少開機。

我要向我初中畢業近七十年、離開辦公室已二十年的母親致最大歉意。因為我,你必須在這麼多年後還重修英語、國語學分,補上電腦和桌上溜冰課。上個禮拜,吃完早餐,她又跑來跟我叨叨絮絮。我受不了,立刻帶她到街上辦一隻新手機。她以重重理由拒絕我。第一,她不懂電腦。第二,她不懂英文。第三,她不會ㄅㄆㄇㄈ。第四,她眼睛不好。第五,她不會用。第六,她不需要……。我說,就是你不懂、不會用、眼睛不好,才要買給你!你不是也想跟你在美國讀書的孫女聯絡嗎?辦手續時,她一直問櫃台小姐吃到飽要不要錢,有沒有更便宜的,八十歲以上有半價嗎?她靦腆又小心地把新手機放進包包。我花了一個下午幫她申請一個email帳號,設定好Line,Skype和臉書,把她最喜歡的歌一首首在YouTube上找出來,把我的和她孫女的網頁以及她可能看的幾家報紙標成書籤放到鐵盒桌面,教她怎麼收發電話、簡訊,使用搜尋引擎、相機、媒體瀏覽器、鍵盤、Line……。這一切,對她,一下子似乎太多了。她很認真地聽,記,練習,然後搖搖頭說又忘記了。我知道她在逐夢的路上。我說,如果你不熟悉ABCD或ㄅㄆㄇㄈ,可以先用語音搜尋,用說的就可以。她說,這麼好喔。我示範給她看:你可以在Google上找你以前服務的木瓜林區。我對著鐵盒子說「木瓜林區」,馬上跳出來花蓮林區管理處的網頁。她說,這個東西好聰明喔,還知道木瓜林區已經改成花蓮林區管理處了。她照樣對著鐵盒子用台灣國語說「木瓜林區」,跳出來的居然是「木瓜.冰淇淋」的網頁。我說,搜尋看看我的網站。她對著盒子說「陳黎文學倉庫」,跳出來的是「城裡蚊子殘酷」。她又試了一下,說「費玉清」,這次看到的是和「衛浴間」有關的圖和文。她覺得真神奇!

她覺得在YouTube上一首一首找歌太慢、太麻煩了。她索性對著Google麥克風說:「江蕙所有的歌!」發現出來的沒有歌,只有文字:「江蕙所有的歌都被歌迷所深愛」,這是一篇專訪的標題。她把這鐵盒子當作神,很快地信奉它,並且傳它的道。她對沒有手機的我爸爸說:「你不用買報紙,看這裡的中時電子報就可以了!」前兩天回上海街看我爸媽,看到好幾張從街頭金元寶彩券行買回來的大樂透彩券。我問怎麼一回事。我媽說:「你爸爸那一天對著鐵盒子大聲說『大樂透頭獎號碼!』,結果跳出了許多明牌,他趕快抄下來去簽了好幾千塊,昨天開獎都槓龜了。原來買的是前兩期的頭獎號碼!」這太神了,八十多歲的他們大概以為現在科技發達到預測彩票中獎號碼和預測颱風、地震一樣準。

這都是我的錯,讓應該靜享天倫之樂的他們,腦筋還動個不停。昨天吃晚飯的時候,我Line了一張笑口常開的貼圖給我媽,她回傳給我一張寫著Good night!英文字的就寢圖。我馬上打電話跟她說,good night,晚安,是睡覺前說的,現在才六點半。隔了五分鐘,她又傳來一張一大疊鈔票的貼圖。我猜不透什麼意思,以為她要還我手機的錢。我撥了她的手機。她說,沒有啦,她覺得她很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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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排灣族聚會的親密接觸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11001118-260306

旺報 (宋蓉/深圳) 2014年02月11日

在去往花蓮的火車上,五小時的車程終於讓我有空閒的時間和心情抒寫那個真實存在的少數民族故事。這趟台灣遊最有意義的行程,就是非常好運的趕上了他們幾十年難得一次的集會,而我們有幸能參加,全部歸功於我朋友,他正好是這個民族族長的侄子。我打小就出生在少數民族地區,打小就對民族風有著非一般的熱忱,卻從未能見識這樣一個非官方的原始民族集會,能夠躬逢其盛,自然是熱血沸騰,熱淚盈眶。

這世上有很多東西都已消失,可還有一些東西仍那樣靜悄悄的存在著,它被稱作「傳承」,一種即使歲月輪迴後依然能看到當初光鮮模樣的東西。他們是在台灣最南部的排灣族(台灣知名藝人團體「動力火車」就是這個少數民族),母系社會,族長由長女世襲,女婿入贅。我們滿眼閃光的看著面前走來走去的各種民族裝扮的人兒,恍如隔世。

一位阿嬤很和藹的和我們攀談,並招呼他人為我們準備座椅。當時只覺得阿嬤好有氣質好慈祥,然後有些納悶,為何每個家庭留影時,她都坐在最前面中間位置?在後來的儀式裡才知道,原來這位阿嬤正是這個排灣族的今代族長,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一位臨近九十的阿婆和幾位長老用族語說話,瘦骨嶙峋的手顫抖著,時不時抹著眼淚,幾位長老也神情激動。我悄悄退回到遠處靜靜看著,生怕打擾了這個倒回的時光,那個繁榮興盛,在族長帶領下勞動耕作、團結壯大的時光。突然想起了朋友媽媽的話:「愛,是沒有時間限制的,不分過去與現在,超越生死,永恆存在。」

我們常常不敢面對過去的時光,害怕會丟掉前進的勇氣,害怕會被後悔煎熬折磨。只是,過去的時光帶給我們的無論是好抑或不好,有沒有那麼一刻,當你談起那些種種,也會像阿婆一樣,淚流滿面了。

那些酸甜苦辣,都會溶化成一種莫名的感情,讓你痛並快樂著。我覺得,這就是愛,所有可以讓你感知感覺的都是愛最初的模樣。那些翻越千山萬水的過往,有記憶的過往,因為我們愛著,所以永恆存在。寫到這裡,突然很想對自己走過的路途和遇見的人,說聲感謝,原來我曾如此愛過你們。

感謝阿婆,感謝阿婆的眼淚。

族長阿嬤在儀式前對全族人說,今天大家再次聚集在這裡,都是我丈夫在幫我張羅,我很感謝他,謝謝他這多年的陪伴……當時落日的餘暉淡淡籠罩在這片地方,阿嬤站在其中,安靜祥和,周圍一片霞光。最美的女子不是站在高處供人仰望才是美,此刻的阿嬤,我覺得很美。

「天命師」的祈禱詞多數我都沒聽懂,她用的族語,就零星聽到堅忍、孝順、感恩等等一些字眼。它們的禱詞聽起來沒有多偉大多氣派,反而更多的是對人的一種鞭策。或許這才正是這裡的人為何都這般樸實溫暖的原因吧。

最該要提的是他們的服飾,這些平日只能在商店或是表演道具中看到的飾品,就這樣真實的出現在我們眼前。無論是珠珠璉璉串連的複雜圖騰,還是五顏六色的繡線所構成的花紋,或者各類羽毛的點睛,都在述說著這個民族的點點滴滴,關於信仰、關於宗教、關於等級、關於愛……害羞的阿妹告訴我,這是她阿嬤做的,實在令人好生羨慕。

看著這些置身在人群中年輕的面孔,有些淡淡的感傷。他們大多數都已經不會說族語了。是不是在不久的將來,傳承的都只會是記憶裡朦朧的模樣。而當時阿婆洶湧的眼淚,族長阿嬤高貴中的慈眉善目,天命師循循善誘的禱告真言,還有珠珠璉璉裡青澀的害羞的臉,那些置身其中的觸動和感動,或許我們的子子孫孫也將再也無法感同身受了。時光變遷,是幸還是不幸?

一整個下午,我就窩在花蓮民宿的山腳下,吹淡風、曬太陽、發呆寫文字。理完這些窩在肚子裡的心情,舒暢了很多。僅以此紀念這份上天賜予的珍貴產物,紀念這個萬分不易的少數民族集會。阿門!



◆ 海那邊 也有熱情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11001119-260306

旺報 (Sean Cai/台灣大學研究生) 2014年02月11日

曾聽得在北京大學交換的學妹說:「除了冷漠,其實大陸人還是相當熱情的。這個熱情展現在他們將妳視為可以持續交流的朋友時。那種熱情是很難以想像的熱烈,也是讓人難以拒絕的。」

去年,隨團參訪中國,同行團員裡有不少人也曾多次到過中國,因而在各個行程之間,每到了晚上自由活動時間,都常有不同朋友特別舟車勞頓,跨省前來探訪尋友。這樣的熱情和好客,是我在台灣少有的感受。

在上海的最後一晚,搭乘地鐵回旅店,隨身背包拉鍊沒拉上,我沒有發現。只聽得旁邊一對男女對話:「要不要跟他說一聲?」「可能外地來的吧,還是提醒他比較好。」語音未落,有人拍了我一下:「先生,背包沒拉上,要注意啊。」我轉身,一雙誠懇的目光對著我,指了指我的背包。

那一刻,我打從心底覺得溫暖了許多。而我瞬時也明白了,冷漠與熱情,是中國大陸的兩張不同臉孔。

作家韓寒來台灣時說過,台灣人的善良是太平洋的風;許多陸生在分享來台經歷時也說,人是台灣最美的風景。而我知道,無論在何處,只要用真誠的善意對待他人,美景其實處處可見。

從上海浦東機場離開的時候,我望向高聳的落地窗外,一片湛藍的晴朗長空。當時,我想著這些日子來與陸生相處的情況,暫且不論國籍認同、政治制度等差異……去除那些外在標籤,中國人、台灣人,都只是一個普通真實的平凡人而已。不是國家使我們有差異,讓我們產生差異的,是文化與文明的價值選擇。

有次年節聚會時,我那當年隨軍來台的山東姨丈,拉著我說話,還灌了好多杯白干,他語重心長的來上這麼一句:「俺來台灣這麼多年了,人生最好的日子和最苦的日子都在這裡,俺的親人也都在這裡,如果俺不是台灣人,那誰是?」

是的,姨丈,您的家,不只在海那邊,也在這塊土地上。即使不能落葉歸根,也要落地生根。

從中國回望,台灣,也在海那邊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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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島嶼 小夢想與慢生活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12001097-260306

旺報 (吳悠悠/大連) 2014年02月12日

在台灣做交換生的時候,有一次去參觀資訊傳播系的畢業設計展,放映室很小,兩把椅子,一塊凹凸不平的幕布,就是全部設備。屏幕亮了起來,三個沒有對白的卡通形象,努力地講述著關於夢想與人生的微小領悟。發黃的屏幕上,出現一行很小但有力的字:「100%永保夢想活著」。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被什麼觸動,趕快拿出手機拍下了那一秒鐘的畫面。

後來我才明白,那一刻觸動我的是實實在在的,來自我在台灣遇到的許許多多人的故事,那些平淡卻篤定的信念,來自那些我忘不了的眼神和笑容。

來到台灣的第一個周末,不用上課。早晨懶懶地起床,照例到宿舍樓下的餐廳買早餐。走到門口,卻發現大門緊鎖,這才注意到平時一直忽略的小告示,原來餐廳在周末是不營業的。餓著肚子跑到便利店買了早餐,心裡很是奇怪,學校裡竟有這種規矩,難道周末就不用吃飯?

到了午餐時間,一樣只能捨近求遠,到學校外面的餐廳去吃。萬萬沒想到,平常熱鬧的水源街此時竟然也冷冷清清,許多愛吃的店都關了門,掛起周末休息的大牌子,連賣鹽酥雞和滷味的攤位都空空如也,刺痛著我無處安放的飢餓。後來才知道,原來許多餐廳會選擇顧客少的時間固定關門休息,對於在大陸習慣了一周無休餐廳的我來說,這是我之前沒遇到,也沒想過的狀況。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身邊的整個世界彷彿都陷入了「快」的陷阱:快升職,快加薪,快賺錢,生命有限,世界無限,彷彿一切都要快,才對得起這短暫的有生之年,才對得起這匆忙的狹路相逢。可是,餐廳休息這樣一件小事,卻讓我感受到一種不一樣的生活態度,那是一種慢下來才能體會的從容。

我想起在台灣遇見的許多人,想起那個告訴我們「每天都要開心」、「要加油」,喜歡哈哈大笑的餐廳老闆,想起在澎湖一直跟我們聊人生哲學又請我們吃黑糖冰的司機大哥,想起淡水河畔一邊為我畫像一邊講未來規畫的街頭畫家。在生存和生活之間,他們大概已經找到了最完美的平衡。

學校附近有一家香豆腐店,店面之小,大概只能容納兩三個人排排坐而已。這「香豆腐」,其實是臭豆腐,一碗嫩嫩的臭豆腐,加了鴨血,泡菜,麵,濃香微辣,真是讓人難以忘懷。老闆是個愛聊天的人。

「啊?你們是大陸人!我是河南人啦!」

老闆用一口台灣普通話激動地跟我們講著自己的大陸身世。

他說,再過幾天他的麵店就要關門了,因為他每年都要回一次河南老家。在那個遙遠的地方,有他的哥哥姐姐,和那份輾轉多年難以割捨的原鄉情懷。

故事聽完,一碗香豆腐也徹底溫暖了胃。想到以後沒有了這家小店,難免有些傷感,老闆卻很豁達,哈哈一笑,說自己以後想去日本或新加坡開一家香豆腐店。

「說不定我們還會像這樣,在街邊偶遇!」

那一刻,我被那個想像中的情景感動了。世界雖然那麼大,但終究大不過夢想。也許有一天,真的能像老闆說的那樣,在異國他鄉的街頭,偶遇一碗熟悉的香豆腐。那是老闆的夢想,現在,也成了我的。

我在台灣待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那段「在別處」的日子帶給我的體驗和改變,卻足夠我受用一生。在離開台灣之後,我還是總會想起,在那個美麗的島嶼之上,有一些慢慢過生活的人們,他們小小的夢想也許微不足道,但卻閃著最亮的光,照亮了我曾錯過,卻不願再錯過的風景。



◆ 基隆碼頭倉庫 藏不住的幼年兵鄉愁…
http://udn.com/NEWS/OPINION/X1/8479774.shtml

【聯合報╱桑品載/作家(台南市)】2014.02.12

基隆古蹟碼頭部分面臨拆掉,受文化部邀請,要我以見証人身分,今天到碼頭踏青。

一九五○年,十二歲的我,隨陸軍六十七軍五十六師從舟山來台灣,上岸處是基隆第八號碼頭。我記得那天是五月二十日清晨,天氣很好,站在甲板上伴著旭日,看船慢慢進港。

碼頭上,有各中學生組成的歡迎隊伍,學生們揮舞著小國旗,為標示校名的布幔上一式橫寫著「基隆中學」、「基隆女中」等字樣。較布幔稍小的還有歡迎旗幟,上書「歡迎國軍來台」、「反攻大陸」、「殺朱拔毛」等口號。布幔與旗幟都用竹桿撐開豎立,有學生分邊扶持。隊伍後方是鼓號樂隊,演奏的也是學生,各吹各的調,十分熱鬧。

所搭乘的海軍登陸艦,中途奉令作海戰演習,使航程多了一天,約三天後才到。我是漁家小孩,有不暈船的本領,航行中發乾糧,暈船吃不下的便把乾糧給了我,很多人因吃得少、嘔吐而精疲力竭,我倒吃得比任何時候都飽。

或許正因為我精神特好,更因終於到了陌生地台灣,手扶在船舷欄杆,陶醉其中,還高興地向岸上歡迎學生揮手。

終歸我才十二歲,沒警覺本在坦克艙內的我那個連已經動身上岸。我是在甲板上看到的,等我發現,再逆向擠回坦克艙,我那個連不在了。

終歸我才十二歲,竟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我只知道我連長姓蕭,部隊番號一概不知,所以雖問過身旁的人「蕭連長在哪裏」,沒人回答。

我只好夾在其他部隊的人流裏,一起上岸。

船與岸間搭著一塊長方形的木製踏板,走下踏板,有一群婦女分發慰問袋,袋上寫著「反共抗俄婦女聯合總會」印刷字,一人一袋,我也有。比巴掌略大紙袋裏有一塊蛋糕,一個麵包,一根香蕉。

碼頭成「一」字型,兩側各有一個出口,有憲兵持卡賓槍站崗。碼頭外停著許多軍車、上岸的部隊找到了來接他們的車子,井然登車,沒人收留我這個本不屬於他們的小孩子。中午不到,部隊都走了,我還在碼頭上東張西望,不知如何是好。

終歸我才十二歲呀,我好怕。部隊離去後,有十多人在掃碼頭,說的是台語,我一句不懂。我穿的不是軍服,像個流浪兒。有人看我一眼,我都害怕會被抓走。

我終於發現有個地方可以藏身——碼頭後方的倉庫。好像每個碼頭都配有一個倉庫,一體的油漆黑,彼此相連,但各有其門。第八號碼頭的第八號倉庫門是虛掩著的,我小心翼翼地溜進去。倉庫很大,放的東西卻不多,都是麻布袋,疊成一落一落。

我靠在一落麻袋上,吃慰問袋裏的東西。

天黑了,倉庫裏只一個大約五十燭光的電燈。我想家,想父母,越想越怕。

忽然,有個憲兵在手電筒光照射下走了進來,很快就發現了我。他問我怎麼會在這裏?我據實報告。他卻怎麼都不信。要我站起來,跟他走。走到出口處,那裏還有一個憲兵,兩人打個商量,檢查了我媽媽給我的布包,裏面有幾個銀元,他們一人拿了一個,然後把我趕出碼頭。

那以後,我流浪基隆成為小叫化子達三個多月,那是後話,不在此贅述。

二○○九年三月,龍應台正在寫「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她要去馬祖訪問,約我同行。同行的還有王小棣導演、黃黎明導演和她們的副導演「鐵蛋」。小棣在我赴馬祖前一天,要為我拍上述事情的紀錄片。是日基隆大雨滂沱,除拍攝了我登岸狀況,也拍攝了我此後三個月在中正堂(現為基隆文化中心)前以汊港兩邊草地為家狀況,這部紀錄片,未見王小棣導演做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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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社會教我的公民課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13002115-260306

旺報 (若水/湖北武漢) 2014年02月13日

張曉風、琦君、三毛、龍應台、李敖、吳念真、林清玄,這些都是我喜歡的台灣作家。他們的文風或溫婉細膩,或犀利深刻、亦或空靈清遠,但透過文字,可以看到他們對自然、社會、人性的深度關注與思考。

我常常在想:是什麼樣的土壤滋養了這樣的靈魂?這次赴台學習,我似乎明白了一點點。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台灣四面環海,天藍雲白、空氣潔淨。每天吹著溫潤的海風,一仰頭,就能看到深邃的藍天,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言談舉止如何能粗野,內心如何會躁動?

街頭巷尾安寧從容

台灣是安寧從容的。平日的校園、清晨的菜市場、熱鬧的景點、假日的街頭、擁擠的商場……這些地方,在我們的印象裡是和喧鬧擁擠聯繫在一起的。可是在台灣的這些天,我的見聞顛覆了我的常識。我們去了很多學校,這些校園都是安寧的。課間,同學們會和世界上所有的孩子一樣嬉戲談笑,但你感覺不到吵鬧。

不知為何,這裡的人,講話都那麼親切,溫和。很多老師在講課時用到擴音器,聲音經過放大,卻依然輕柔。或許,他們習慣了輕聲慢語,課堂上,為了讓每一個同學聽清,不得不用到擴音器了。這些天,我們做得最多的動作就是在嘴前豎起食指,輕輕的「噓」一聲,然後彼此會心一笑。

我在問自己,同樣是黑頭髮,黃皮膚,為什麼我們的嗓門這麼大,他們的聲音那麼輕,難道他們不會高談闊論嗎?可走在校園,隨處可以看到「請輕聲慢語」的提示語。在景點,時常可以看到工作人員舉著「請輕聲慢語」的提示牌。在小巷,「請勿高聲喧嘩」的標語也隨處可見。身邊的人們都是輕言細語,整個社會都在倡導人們輕言細語。不知不覺間,人的脾氣變小了,所處的環境也安寧了。

人文關懷彼此尊重

余秋雨遊歷歐洲的時候,找到了沙特寫作的咖啡館,他很奇怪沙特為什麼可以在喧鬧的咖啡館寫出名著。置身於咖啡館,余秋雨很快就發現,儘管咖啡館裡高朋滿座,人來人往,卻各自忙著自己的事,互不干擾。我想,台灣也是這樣的吧,即使是公共場所,也可以營造出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不受打擾,安心做著自己的事。

隨時隨地都可以安心做著自己的事,不必擔心會受到打擾和干擾,需要的是別人對自己的尊重,這樣的尊重,需要每個人心中安放著他人,而不是以自我為中心,隨心所欲,無所顧忌。在台灣的這些天,我能真切的感受到這裡濃濃的人文關懷。

聽講座的時候,老師提到了兩種班級,這兩種班級相當於我們這裡的普通班和實驗班。我根據老師的發音和自己的經驗,寫成「智優班」和「支援班」。後來問了老師,才知道是「資源班」和「資優班」。想一想,這樣的班,我們的學校也有。稱為「普通班」,算是客氣了。「實驗班」,那份喜悅、自豪就溢於言表了。

但這裡,你根本無法從字面上知道班級的本質。是的,班級的現狀是一樣的,命名卻大相逕庭,透露出的卻是認知的差異。班級命名,你讀不到半點歧視與憐憫,也讀不到半點驕傲與讚許。是的,只是學習上有些差異,需要的是因材施教,而不是放棄,也不是誇耀。

被定勢思維束縛的我們,一時半會還不太適應這樣平等的觀念,看到「資源班」的班牌,忍不住探頭去看,結果發現玻璃上都糊著紙,沒法看到裡面的情形。自然,誰是學習有障礙的同學,你也就無法辨認。看著不透明的玻璃,我的心卻變得通透:一層窗戶紙,呵護了脆弱的心靈。享有這樣的關懷,這樣的呵護,孩子是幸福的。受到了這樣的教育,孩子也會是善良的,他們會懂得關心呵護他人。

助人為樂習慣本能

有天晚上,我們迷路了。站在陌生的街頭,看著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內心惶恐。終於鼓起勇氣問了一位小伙子,不出所料,他告訴我們他也不知道,但隨即就說:「你等一下。」然後拿出手機給我們查詢。後來再一次迷路,相似的情形再現。或許,對於他們來說,助人已成為一種習慣,甚至是本能。後來聽人講,他在迷路的時候,他向一位司機問路,司機居然把他送到了目的地。

不要以為台灣人只有溫和、善良的一面,該認真的時候,他們絕不含糊。去台灣的時候,正碰上問題油事件。我們看到很多的餐廳、食品店張貼著承諾。我相信,他們說不用就一定不會見利忘義。若如此,就會付出慘重的代價,得不償失。在台灣購物,你付錢的時候,收銀員不會旁若無人的舉起鈔票,對著光辨別真偽,他們收了錢,直接放就櫃檯。然後給你商品和發票,規規矩矩。我想,這樣健康的市場,應該來自於人的素質,來自於對人、對社會的信任。而信任,來自於嚴格的市場監督體制。

溫和之餘不失原則

台灣,溫和而不失原則,良善卻不失理智,民主也不失約束。這樣的土壤,自然能孕育出有愛心、有獨立思想、敢作敢為的作家。大陸與台灣同根同脈,我們有著相同的文化背景,有太多相同的思想意識。我相信,通過教育,我們的孩子也可以成為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也可以成為敢作敢當的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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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澡後餘香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14000781-260115

中國時報 ⊙謝美圓 2014年02月14日

一個不知裝了幾年、已腐爛變形的「樂普」卡在裡頭,造成周邊肌肉發炎、糜爛,──那該是個從妹妹出生後起算,已近三十個年頭的避孕器,是母親不想再製造一個貧困的小生命所做的決定?或是她對不快婚姻的抗議?

>>裸身的母體

牽起她的手,走進浴室,感覺時間像一灣河水在周身靜靜地緩緩地流動著。

我為她褪去衣物,先是一陣驚訝,再是懷疑起來:這是母親嗎?是養我育我、臉頰看起來雖不豐腴但應不至於清瘦至此的真實面貌?少了衣褲遮掩的赤身裸體,條條青筋盤錯浮長在地表的樹根般,胸骨則像老梅潮退後裸露、條列排比的石槽,皮膜有如一塊蓋在上頭的軟薄布料,遮掩不住稜稜分明,而我卻從來不知?內心升起幾分歉疚與不捨。

「媽,你閉上眼睛,我們先洗頭喔。」母親反應遲遲,閉眼低頭,霎那間,母子角色互換了,我變成母親,母親變成我,複製著舊時的場景。

學齡前的冬天午後,母親在大臉盆注滿溫水,在陽光下為我洗澡洗頭。母親叮嚀我低頭閉眼,以免洗髮精沁痛眼角,然後俐落如影片快轉地在我頭頂抓揉,在我前胸後背抹來擦去,搓洗小腿肚、小腳丫、小腋窩、小手臂,更不放過我緊握水盆邊沿的每根手指頭。當我全身舒爽,但還意猶未盡的覷著叔公家的土狗小黑在一旁追著自己的尾巴繞圈,母親已將我抱站盆邊,傾斜水盆、擎起餘水灑向前庭,水花落下時她已收整好椅盆用具,留下日後令人懷念的身影。

>>女孩要念書

我為母親的每吋肌膚抹上沐浴乳,似她的慈愛般濃郁的香味從她身上漫開來,往日點滴循著潤滑溜滑梯地溜向腦際,趕也趕不去。

看似纖弱的單薄臂膀,曾經挑起父親一時的糊塗,教我和妹妹得以外宿唸書,實現她「女孩一定要念書」的執念,彌補她大字不識一個的遺憾;耷拉似空囊袋的乳房,從生下大哥時就缺乏奶水,教她老是為無法立時止住嬰孩的啼哭而情急淚流,一點感受不到喜獲麟兒及初為人母的喜悅,整整隔了四個年頭才敢再生老二。

「腹肚ㄟ枵否?」雙手搓洗母親的肚腹,深怕她那個從年幼就不曾被填飽、為人母後又總以子女的胃囊優先而繼續被冷落的囊袋再度空虛,趕快問她。

我想起伯母常說的,我們年幼時,母親總邊忍著椎心的胃痛邊做穡,或是邊撫肚呻吟邊搗洗衣物。母親也曾多次述說,曾自清晨揹著體弱的大哥,搭流籠過滾滾濁水溪,步行至二十公里外的南投就醫,卻只能買一小碗麵給他當午餐,自己則空著肚腹趕路直到晚間才進食;二十歲出頭早熟的母性光輝,在那年代處處上演,但這樣的對待,胃怎能不出毛病?儘管後來說服她到台北與我同住,來回於醫院將近一年才治好胃疾,換來人生中最豐腴的面容與身軀,但如今,那份豐潤身影又成過往雲煙,只能循著記憶的線頭尋去。

>>卅年的「樂普」

乘著潤滑來到引我入綺麗世界的甬道口,又一道記憶被挑起。

那一陣子,母親每每於晚飯後在昏暗的庭外大榕樹下憂轉繞走,反常的舉動引起三嫂的注意,卻怎麼問她都不說。直到有一天嫂子到老家後方如廁時發現馬桶邊有殘餘血紅漬跡,已停經多年的她才說不知為何陰道又來血不止。三嫂嚇得非同小可,來電告知。

我丟下工作,和大哥一起接她上台北檢查。路旁街景高速飛拋、模糊不清,車廂裡親情緊靠卻寂靜詭譎,誰也不願開口將心理負擔攤在檯面上。直到車子停在福州街、友人說因子宮疾病差點一命嗚呼時救活她的醫師上班的地方,我才稍稍放下心,但依舊難免心中忐忑:如果母親肚裡真長了壞東西,該怎麼辦?那會是怎樣的景況?又日子該怎麼走下去?

醫師為母親做完內診,神情嚴肅但不失溫和的說,一個不知裝了幾年、已腐爛變形的「樂普」卡在裡頭,造成周邊肌肉發炎、糜爛,已幫她做了切片,一週後回診看報告。

那一週裡,我身在辦公室,心在母親身上,腦袋瓜裡都是避孕器的種種──那該是個從妹妹出生後起算,已近三十個年頭的避孕器,是母親不想再製造一個貧困的小生命所做的決定?或是她對不快婚姻的抗議?……無論如何,我不忍追問,想及它為她帶來的傷痛,不禁傷痛,坐立不安,好像等著法官宣判的靈魂,飄忽遊走,度過人生中最漫長的一週。

>>媽,你好香

報告出來了,醫師說只是肌肉發炎,服用一個星期的抗生素就可痊癒,是不幸中的大幸。往後的日子,偶爾回想起母親繞轉樹下,藉著黯黑掩護內心不安、獨自承受壓力的日子,於心不忍。

我擰乾毛巾抹洗母親的雙頰,看著那一雙曾被白內障遮去清晰,母女倆一起搭上員林客運前往田中,到村人介紹的眼科診所換來清亮但如今已然無神的眸子,腦海突地想起黃春明的〈沒有時刻的月台〉,感覺母親也已是其中等時間的一員,眼角不爭氣的微潤起來。

母親的身上散發淡淡的薰衣草香,我對小小孩似的她說:「媽,你好香喔。」她咧嘴微笑,約莫一兩秒鐘後才慢緩緩回答,有嗎?

有喔!妳真的很香。

期盼這香能經得起歲月沖刷,讓母親在時間靜緩流動的月台多待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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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旬齊邦媛 能抱一個算一個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15000973-260115

中國時報 林欣誼/台北報導 2014年02月15日

2009年以85歲高齡出版回憶錄《巨流河》的齊邦媛,昨天舉辦《洄瀾》新書相逢會與90歲生日會,作家白先勇、陳文茜、前行政院長郝柏村與書中30多位撰寫者出席,昔日學生和好友擠爆會場,小兒子羅思平從美歸來給母親驚喜,齊邦媛一上台便說:「人生這樣的相逢很難得,今天不能一一敘舊,能抱一個算一個。」全場掌聲不歇。

《巨流河》迴響匯集出書

昨天齊邦媛妙語如珠,情緒高昂,《巨流河》至今在大陸、日本出版,迴響廣大,她透露從沒寫日記,寫《巨流河》「全靠腦子的記憶」,書中以小女孩的眼光寫童年,她說每個人都懷念自己「像小羊一樣跳來跳去」的幼時,才不高興如今「被大家滿地說我90歲。」而老年的活著,「就是青年、中年的延長,以前是什麼人,現在就是什麼人。」

發表會取名「相逢會」,是因《洄瀾》收錄《巨流河》出版以來兩岸近百篇評論、訪談與讀者來函,齊邦媛認為這是一本「大家合寫的書」。她表示每封讀者來信,「我吃飯看,睡覺在床上也看,看得高興,集成一本書會不會是炫耀呢?想了幾年我還是出了,因為寫的人都是高手。」

老學生來信「恍如隔世」

她印象最深的第一封讀者來信,是100歲的前馬拉威大使所寫,回憶1935年在黃埔軍校受她父母的照顧。還有一位飛虎將軍,與她書中提到空軍初戀情人張大飛為同班同學,「他寫了12頁的信回憶當年,這巧合讓我訝異,是真的嗎?」60年前的老學生寫來的信,則讓她感覺「恍如隔世。」

齊邦媛忘情擁抱致詞的朋友與學生,流露感性,她說父親從小教她理性端莊,但她哭哭啼啼地長大,「可是我仍很有骨氣,哭有什麼關係?不哭的人其實比我還壞。」

堅信日照總比黑暗多些

有人說《巨流河》中沒壞人,她坦率答:「我中學前只認得父母和他們的學生,他們都是好人,你教我怎麼辦呢?稍微離譜的人我就躲遠,所以記得的都是好人。」寫書是想告訴看書的人:「你也善良一點吧。我相信太陽照的時間仍比黑暗多一點。」

回顧90歲人生,齊邦媛暢快說:「我不可能重活一次,今生只有如此,很多遺憾,也很多得到。」《巨流河》後半寫在台60年,她誠心說在台灣遇到很多很棒的人,「你說我快樂嗎?複雜的人生,總有很多快樂不快樂,但我很rich(富有)。」未來再寫新書「大概不行了」,但計畫重出舊書和編過的中國文學選集。



◆ 永遠的齊老師 消弭省籍隔閡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15000975-260115

中國時報 林欣誼/台北報導 2014年02月15日

齊邦媛是許多人口中「永遠的齊老師」,1947年她應台大之聘來台教書,也曾任教台中一中,她回顧那時代:「很多外省老師為台灣教育出了很大的力,大家就為這點也應該沒有本省、外省的隔閡,希望將來你們都是最親密的好朋友,未來世界只會說你們是一種人,是最聰明的台灣人。」

齊邦媛至今仍感謝抗戰時期國民黨堅持「只要有20人就要上課」的教育政策。回憶當年一邊逃難,卻沒有一天停過課,曾經大家窩在一間小廟裡3個月,好不容易活了下來,竟還要寒假考試,考完繼續逃到四川去。

政大台文系教授陳芳明、門諾醫院院長黃勝雄分別是齊邦媛在台大、台中一中學生。陳芳明表示齊邦媛的高級英文課,「是我追求文學的過程最重要的暗示。」之後投身政治,幾度遇到齊邦媛,老師總提醒他要沉澱、放下政治恩怨、往前看,回到文學。

他感念:「文學要寬容,對齊邦媛來說不是口號,我在她在身上看到實踐。」黃勝雄則回憶齊邦媛在課堂上「永遠快樂、容光煥發、衣著亮麗。」

數十年老友白先勇說,過去兩人見面就互問:「你那本寫完沒?」如今分別交出《父親與民國》、《巨流河》記錄父輩歷史。同樣歷經抗戰的郝柏村是現場唯一比齊邦媛年紀更長者,他推崇「齊小妹」的《巨流河》以動人的文學之筆記錄抗戰史,「妳年紀還輕,可以多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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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繩行
http://goo.gl/MqQRiJ

中國時報 ⊙鍾喬/文 2014.2.19

這種從貧困、艱苦與生存無以為繼出發的舞踏,回到了暗黑舞踏的本體。在世界的暗黑中探索生命的能量,遠遠地將身體表現的東方主義情調,拋在這世界的後頭。這是一位來自雪國北海道的舞踏舞者Rica,重新回返亞洲的深切凝視。

飛機抵臨,萬萬想不到是如此短的航程。就一個鐘頭的飛航,已抵那霸機場。時間短,身體上留下某種熟悉感;意識上,卻被既然這麼近,為何總感到陌生給困惑著。沖繩,好像是永久地停留在歷史幽暗角落的鄰近島嶼。戰爭記憶多少明白一些,卻不甚理解其繁複脈絡;再有,因為近,又與日本的關聯,觀光日漸盛行。但,去觀光回來的台灣客人,會不經意地說:「沒有雪,也沒櫻花……不是日本喔!」

當然,這是觀光客自取所需下的調侃。國家有其領域的霸權規範。眾所皆知,沖繩在二戰後,歸美軍佔領,戰後殘敗尚待加害者清理之際,已經架起鐵絲網,興建亞洲最大的反共軍事基地。韓戰派上用場,未料在越戰吃了敗仗的美軍,開始重新思惟資源運用及戰線佈署。於是,歸還給日本,由這個戰後經濟復甦體來共同協防;於是,更多的鐵絲網架起軍事基地。豐富的自然資源與民間信仰,全都不如基地經濟顯人耳目。

島行。基地的鐵絲網隔絕的恰是隱蔽的視線,無從看清沖繩在東亞地緣政治真正失語的狀態是什麼?或許,也只是全球去政治化經濟體當中,處於日本國家外緣位置的一個尷尬小島。潮起潮落,日出夜暗。漂在海面上的是一條帶狀弧形的島嶼。它是沖繩;是琉球弧。任何一個時間點,都難以脫離在東亞的緊張感,因此,這緊張感也帶有人類性。所以,它很難只是一個被風俗民情或自然觀光全然安置的島嶼。那麼,它如何安置自身卻又因為盤據的力量一如惡魘,而從來未曾脫身呢?

Rica等在候機室。天候陰陰地,卻掩不住她微笑中的親切。上了車,我們去一家百年老屋裝修開張的庭園式小餐廳吃午飯。喬麥拉麵來碗小的,清閑中,安坐榻榻米餐桌前。她指著我身後,一支細細而老舊的木柱上,恰有一彈孔的痕跡。「餐廳的牆面上,掛著說明牌。這裡是美軍登岸激戰時,沒被炸毀的一幢古屋。」Rica說。

我彎下腰身去拍照,戰爭記憶從木柱上留有的小小彈痕,湧向我的腦海。時間是1944年3月,美軍從沖繩島中腹地帶登陸,轟炸與激烈的掃盪,殘酷而迅捷。佔領的肉搏戰先是朝北,而後,全面進入南部地區。「這一帶,人跡較少,住屋也較稀疏。」Rica說著,「公車每小時才來一班……。過去,戰死的,有一半是平民百姓。」

「妳和孩子的家呢?」為了暫時跳脫一下痛苦的記憶,我帶些關心地問。

「就在前面靠海不遠的小社區!」她說著,我們已經來到庭園前,「這一帶很安靜。」是啊!我感覺得到一種因為曾經的殺戮,而祈願未來和平的殷切。回想剛剛在短短的車程中,我似乎已感受到林蔭道以外的蔗田,以及蔗田以外的木麻黃或溫室菊花暖房中,海風似乎襲來了某種孤寂中的不安!

是嗎?!又或者是,在不安的歷史中,徘徊著當下的孤寂吧!Rica總是做著她生命中臨界的抉擇。從東京搬來了沖繩,因為無法容忍福島海難後,日本政府一再掩蓋核電廠輻射外洩真相,舉家遷離神奈川的山居。於今呢!不住那霸,卻在糸滿租屋定居,和她三個女兒。糸滿,沖繩南方鄰近和平祈念公園,是沖繩之役最後的戰場。高達十萬之數的民眾,或被炸彈毀了屍;或飢餓及瘧疾而亡;或慘遭敗仗日軍脅迫而自盡;或因鐵血勤皇軍令而犧牲。

沖繩兒女及父老在超乎想像的極限中,涉渡那無法涉渡的戰爭暴行。回首過往,現今則以〈沖繩之心〉來祈願和平。當然,涵蓋著隱忍與抵抗。而我感覺眼前的Rica也是沖繩兒女了!「有時,在院子裡挖土種菜,也會挖到不知是獸或人的細碎骨骸。」說這話時,Rica平和寧靜中自然帶著憂思,卻不惶恐。於是,我知道我人在那裡了!記憶在我們眼前如殘骸般堆疊而起,無從迴避!這恐怕便是Rica臨界點上的選擇吧!

「咦!是風獅爺。怎麼雄雄挺立在屋頂正中央?」正好奇地、帶著幾許噱謔地疑惑著。便也想起,金門剛開放觀光時,曾隨一個作家訪問團,搭機前往探訪幾日,所到之處,各式各樣的風獅爺林立街口或曠野、風林間,就單單沒見雄立屋頂上的。朝著屋頂的風獅爺留影之餘,當然也會朝歷史的門廊回眸,這便親眼目睹閩南的民間交流圈,在這裡絡繹不絕的形影。那是明、清時代,琉球王國納貢於中國王朝的遺跡。風獅爺閩南信仰中,自有鎮風趨邪的民間典故。其形像與色彩都引人遐想,並有神奇的魔幻感染力,不容置疑。然則,一起現身於同是戰地的這兩個小島,便也不禁讓人在鎮風與趨邪之外,添加另一分對於和平的祈念。

這麼想著時,屋頂上的風獅爺像似凝起神來,在沉思著這片島嶼的時間之流,從過去穿越現在通往未來。

Rica北海道出身的舞踏「BUTOU」舞者。與我相識於1998年的馬尼拉。那時,一項稱作〈亞洲的吶喊〉的匯演計劃,正積極展開排演與訓練。她有機會前往這個貧困第三世界國家的貧民區:竟日飄著悶煙的垃圾山,在地就稱Smoky Mountain。「在那裡,我遇上在垃圾山撿拾廢棄物的媽媽及孩子,我和她們共同進行不長的舞踏練習」Rica多次珍惜著那難能的經驗,「卻改變了我對舞踏身體的看法。」

什麼樣的改變呢!是從她身體裡溢出來的對於「另一種舞踏」的對抗與探索。源自於殘酷生活底層,冒著惡臭的廢氣煙塵,阻隔了母親與孩子望見幸福的視線。然則,無所憑藉恰為無路可退開啟了拚著命也要活下去的身影。這從日常生活中尋找到肉身靈魂的身影,帶給Rica的恰是:如何從馬路旁生活的舞踏回到創作的原點。

這種從貧困、艱苦與生存無以為繼出發的舞踏,回到了暗黑舞踏的本體。在世界的暗黑中探索生命的能量,遠遠地將身體表現的東方主義情調,拋在這世界的後頭。這是一位來自雪國北海道的舞踏舞者Rica,重新回返亞洲的深切凝視。這樣的凝視,讓她以秦、kanoko的藝名走進抗爭中的樂生療養院,並展開孕生台灣、連結亞洲視線的暗黑舞踏。

「美是什麼?」Rica忙著在居家的料理台前,為剛背著大書包回家的女兒們備晚餐。我坐在餐桌前,邊啖著從傳統市場切回來的生魚片,邊喝著沖繩知名的泡盛酒。心頭回憶起幾些年前,她在樂生療養院靈骨塔與台灣舞者演出〈自然之美〉時,我與她的對話。

而我想,從馬尼拉的垃圾山到新北市的樂生,現在定居沖繩;現實中,對貧困與落後印記的遺棄,恰與記憶中戰爭的死亡,形成舞踏的暗黑之美。就這樣,Rica不再是置身沖繩歷史之外的沖繩兒女了!

「妳的中文愈說愈好了」我隨口說著。

「哪有」她微笑著。也隨口認真地問我,「你有計畫再回馬尼拉做表演嗎?」

「目前沒有」我說,「再回去做演出,肯定要與15年前有所不同……」

「是啊!肯定的……」Rica說著。一旁的小女兒吵著要她說床邊故事。

學校裡,從托兒所到小學,經常安排經歷過戰爭的阿公與阿嬤來和他們說沖繩之戰的親身經歷。今天,老師的的叮嚀,也就是說故事老人家的叮嚀:「命是寶。」

是啊!戰爭記憶未熄,便讓我們更深地體會:「命是寶」寓意深遠。

「晚安」Rica的女兒們說著。關燈,準備明天上學,再聽另一個阿公或阿嬤的歷史證言。



◆ 難忘台灣的古早味
http://goo.gl/jze0Ak

旺報(衛姝卿/海南大學學生.成功大學交換陸生)2014.2.19

台灣,猶如一杯清茶,看似無色無味,細細品味才能感受淡淡的清香,還有那份傳統的古早味……

隨處可見各種古早味的小吃,古早味,顧名思義,就是傳統的味道,而何為傳統?我在這裡找到了答案。

初到台灣,覺得一切都是那麼新奇,而一切又是那麼普通,沒有大陸北上廣的高樓大廈、寬闊的街道或是摩肩接踵的人群,與之前想像的國際化都市相差甚遠,而最初到達交換學校的所在地台南,又讓我多了幾分失望與無奈,表面看來,不起眼的建築,簡單的火車站,少得可憐的公共交通,不僅與大陸大多數城市差距很大,而且與台灣經濟發展水準也十分不符,不過,象徵傳統的廟宇建築倒是隨處可見。

台灣就是這樣,美的寧靜、美的自然古樸,一座美麗的城市不需要張揚,也不需要華麗的外表,而真正的文化內涵卻無限蘊藏在其中。

台灣是一個現代化與傳統並存而且同時發展健全的社會。初來乍到,我們都會發現道路都是以傳統文化「忠孝仁義」來命名的:忠孝路,復興路、仁一路、信二路、義三路、愛四路……除此之外,媽祖、臨水夫人、玉皇大帝、觀音菩薩、三太子、月老、土地公等等這些傳統的神靈時刻忙碌著保佑這座寶島的萬千百姓。

與大陸不同的是,並不是只有老年人才會被認為迷信地求神拜佛,台灣的年輕人也時常會去廟裡「拜拜」來尋求精神寄託,節假日尤其是春節期間,各地的廟堂裡會擠滿了來自台灣各地的信眾,不需要高額的香錢或是令人反感的各種收費來表現虔誠,台灣人拜神靈都是來源於發自內心的信仰和對傳統純粹的尊重,捐贈量力而行,不做作、不刻意,不會被貼上愚昧迷信標籤,更不會被商家趁機牟取暴利,他們以自己習慣的方式傳承著中華文化,不需要任何東西來裝點。

在學校,偶然與同學談論起繁簡體字的問題,也許對於習慣了便利簡體字的大陸同學,學習繁體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對於台灣人而言,他們稱繁體字為中國漢字,視之為與古人交流的密碼,密碼不失,方能傳承。

每個中國字都有屬於自己的結構和涵義,就像很多繁體字呈現給我們的一樣,一筆一劃之間展現對漢字最好的詮釋;而相比之下,簡體字,以便利書寫為優勢,卻在不知不覺中丟失了其中漢字的精魂。為了追求高效便捷而忽視內涵與實質,這也是中國大陸發展需要突破的瓶頸問題,真正的文化不靠裝點也不靠標語,而需要人民心靈的傳承。

古早,不只是一種味道,更是一種精神傳承,以及一種台灣人持久的信念。

fsj 提到...

洶湧而來的綠意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21000769-260115

中國時報 ⊙渡也 2014年02月21日

茶,拯救了太和村。太和村民由衷感謝茶。茶是他們的好友,他們的親人,他們的信仰。

前往「寒溪呢」

晚秋某天的夜間,我和妻住在海拔一千多公尺的梅山鄉太和村樟樹湖民宿。主人許先生也經營製茶廠,他泡一壺好茶請我們,談起太和村的近況,說八八風災後有些景點慘遭摧殘,有生態保護區傷得不輕。他臉上浮現一絲遺憾。民宿後面有舊豬舍,許先生請一位南華大學的教授設計、改裝,重新打造成茶藝空間,舊舍新用,把最臭的變成最香的,我看到太和村的一線生機。談起豬舍,許先生臉上綻放微笑。白天在太和社區發展協會郭理事長住家聊天,不覺得氣溫低,晚上在樟樹湖,忽有冷意襲來,真是高處不勝寒。我想就是由於早晚溫差大,茶樹生長較為緩慢,芽葉柔軟葉肉厚實,果膠質含量較高,才表現出太和茶的優點。唯有住在這裡才能體會這些。這晚我較晚睡,因為此行是要來了解太和村的身世,親近太和村民生活,進而撰文報導,為太和村發聲。明天還有行程,所以利用晚上整理、記錄一些資料。腦海中一再浮現「寒溪呢」的景象。下午郭理事長開車載我、妻子、劉文榮先生、現代詩人林沈默去「寒溪呢」。從他家出發,一路狂飆,林沈默展開現代版的「山中問答」,多次質問要載我們去哪裡?理事長笑而不答心自閒,充滿懸疑性。

到了目的地,首先看到的是大山門,我心裡有異樣的感覺。這是不是寺廟呢?到了咖啡餐飲區,覺得不像寺廟。此刻回望來時路,以及梢楠森林區,眼界忽然開闊,心如無際的藍天。登二樓遠眺,大家更是頻頻讚嘆,郭理事長聽了,臉上露出神祕微笑。我們終於了解他所設計的戲劇情節。

美麗的傳奇故事

「寒溪呢」園區的建造也有一段戲劇情節。三十餘年前,「寒溪呢」開墾者受到小塔山(聖觀音峰)的召喚,涉過清水溪河床,穿越茂密的原始森林,披荊斬棘,抵達現在的「寒溪呢」所在地。歷經三十多年苦心經營,整地、植樹、開路、建造房舍,精心打造一個與美學、哲學、旅遊、飲食結合的風景區。別有天地非人間。我們坐在餐飲區二樓,「寒溪呢」主人,亦即開墾者(看起來像智者),娓娓道出「寒溪呢」的故事,美麗的傳奇。徐徐山風也一起來喝咖啡,它們是聞香而來的。

然後我們到附近攀登虹橋,觀賞太極亭。到大山門那邊的陣圖區,和矗立在草坪上巨大造型的八卦陣、四象陣、兩儀陣默默對視,似有所悟。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陣圖區似乎要告訴我們甚麼。園區主人似乎有很多想法要說。在四象、四季中,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成就了萬物與眾生,冬藏後萬物滅盡,再回歸無極的原來處。智者是要說這些嗎?

太和村的發展史更傳奇。日治時代太和村先後種植過杉木、竹子、樟腦,後來改種桃、李、愛玉等農作物。這些都是太和村經濟主要來源。民國七十一年,陳世芳引進鹿谷烏龍茶到太和,從此改變太和村的命運。

由衷感謝茶

太和村每年有五季產茶,每家茶廠每季製茶約六千斤,全村有四十家製茶廠,天啊,全村一年出產多少茶?台灣有太多人腸胃中的茶香來自這裡。郭先生說鄉農會大部分的存款來自太和村,近三十多年村民精神飽滿,口袋也飽滿。村民滿面春風,連太和茶也面帶微笑。數百年來,村民種植的多種植物,都未曾帶來滿山遍野的財富。只有茶做到了。

茶,拯救了太和村。

太和村民由衷感謝茶。茶是他們的好友,他們的親人,他們的信仰。

今天上午的行程是要去和茶樹對話。清晨,我和妻被綠繡眼、五色鳥、黃山雀喚醒,打開民宿房間的門,巍峨的大塔山、小塔山直挺挺地站在不遠處,感覺山正要逼近我們。

昨天早上,我們從台中開車長驅直上太和村,剛進入太和村時與這兩座山初次相見。到郭理事長油車寮家門前,又見到這兩座山。今天一大早在樟樹湖依然見到。忽想起《水經注》裡的那座山:「朝發黃牛,暮宿黃牛;三朝三暮,黃牛如故」。

郭理事長九點來接我們,載我們直奔湖桶底看茶園,也讓茶園看。此時正值採茶季節,婦女們戴斗笠,背著裝茶葉用的竹簍,點綴在一片綠海中。茶樹身高皆相同,約半個人高,一排排的綠意,寬度一致,排與排之間的距離也一致,整座山呈現一種秩序,一種律動。茶樹既是高經濟作物,也是高水準的藝術品。

我對妻說:「整座茶山就是一件大型藝術品!」妻以相機不斷地表示「讚」!

昨天下午,我們在製茶場看到許多年輕師父,他們都是從都市回鄉的生力軍,像一棵棵茶樹一樣,為綠色財富而努力。今天上午,我們和陽光站在遼闊的茶園中,看到太和村的原動力,看到台灣無限洶湧而來的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