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有智/專題報導 中國時報 2007.09.25
魯凱族傳誦一時的鬼湖之戀故事「巴冷公主」,近來卻浮現爭議,屏東霧台鄉大武部落推動正名為「黎慕阿莎」,當地居民更醞釀要北上陳情,呼籲政府重視鬼湖之戀的相關文化遺址保存工作。大武部落的拉古都米亞家族對外宣稱,他們才是鬼湖之戀傳說的事發家族。
拉古都米亞家族第十一代成員慕妮表示,鬼湖之戀故事源自家族祖先「黎慕阿莎」,部落並沒有聽過「巴冷公主」的說法,魯凱族也沒有「公主」的稱謂。
大武部落 驚爆殉情外族
拉古都米亞家族不但出示家族祖譜關係,證明家族源於大鬼湖附近古大武部落,黎慕阿莎是家族第二代,推估年代約在二百六十年前。
家族成員更驚爆,原來傳誦一時的「蛇郎君」主角只是一個不被祝福的外族男人,因為家族無法接受,只好以這樣的故事流傳後代。
「人怎會和蛇結婚?」慕妮的女兒拉法烏斯說,她從小就聽過祖母口傳「黎慕阿莎」的故事,這是深埋在家族的百年秘密,就連部落相傳迄今都不知道原來蛇是指外族男人。她表示,當時魯凱族社會無法接受嫁給外族通婚,這樣會讓父母蒙羞,這是過去家族的醜事,黎慕阿莎最後下場是選擇和外族男人殉情大鬼湖,並非是淒美的神話傳說。
人蛇通婚傳說 耆老搖頭
大武部落雖然還是歷代傳誦「人蛇戀」的傳說,不過,部落耆老都一致指證鬼湖之戀的故事淵源流傳自拉古都米亞家族,這是屬於大武部落的故事。
八十四歲的部落耆老,也是當地前村長賴壽郎指出,他們這一代都是當年從古大武部落出來,大鬼湖是他們部落守護的範圍,別的部落不可能有當地的傳說故事。
賴壽郎憑著超人記憶,整合部落力量描繪出舊部落地圖,當地文史工作者達樂伐格根據老人家口述,總算在地圖座標上找到黎慕阿莎的鬼湖之戀的故事地點,位在北緯二二度四八分一.三○秒;東經一二○度四九分四八秒,現在海拔一千到一千一百公尺處。
賴壽郎童年時還曾經在舊部落目睹黎慕阿莎出嫁後留給家人的陶甕,如今都還記得黎慕阿莎出嫁的路線。
年邁的賴壽郎午夜夢迴更常常想起老家鄉,去年還曾拖著八十幾歲高齡的身軀跋山涉水返家,足足走了兩天的路程,如今他也只能感嘆說,他們父母親都還葬在舊部落,「我年紀這麼大,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去?」
還原古老故事 傳承後代
部落族人也反映,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舊部落了,通往部落的路老早年久失修,就連三座吊橋都已經殘破不堪,尤其幾次地震和颱風回家的路早就斷了,就連穿梭山林的當地獵人也很難回得去。
在當地頭目和耆老帶頭下,大武部落籌組協會推動「黎慕阿莎」正名行動,幾位老人家更是積極口述流傳的故事,改寫成劇本,甚至和年輕人一起排戲重演給部落看。他們希望留給下一代真正屬於部落的故事,也希望早日重回舊部落,尋找黎慕阿莎的回憶。
當地頭目唐進樹表示,如果他們老一輩的人,不趕快還原黎慕阿莎故事,「以後就沒有人記得了,這個故事就會失傳了。」
大武部落文化產業保護協會發言人彭玉花也強調,他們希望外界記得黎慕阿莎的故事,希望成為魯凱族的共同文化資產,族人不是要爭論誰對誰錯,只想為部落留下一個古老的傳說故事。
◆ 殉情悲劇 兩百年後還在演
高有智/人物側寫 中國時報 2007.09.25
鬼湖之戀傳說埋藏在黎慕阿莎的後代中,一段不被祝福的婚姻,家族後代為此保守百年秘密。黎慕阿莎第十代慕妮如今打破沈默,她說,這完全是為了孫女,不想這個故事就此絕跡了。
黎慕阿莎家族的後代傳人,如今已經傳到第十代慕妮,十一代的女兒拉法烏斯和年僅一歲多的十二代孫女芭坦誥。由於大武部落推動鬼湖之戀故事正名「黎慕阿莎」行動,這三代的活生生的見證,也不斷延續家族的傳奇故事。
慕妮說,父母幼年逼她嫁人,她很討厭部落的生活,她原本很不想留在部落,這些家族故事更不願對外說出,如今看到部落重建文化,看到下一代的希望,她才又願意站出來。
慕妮在十三歲時,父母親就要她嫁給貴族頭目,在魯凱族社會中,這是平民提升為貴族階級的方式,但雙方不僅從沒見面過,對方還足足大她三十幾歲。
慕妮雖然極力抗拒,還是半推半就被迎娶到頭目家中。機靈的慕妮索性半夜就摸黑逃跑,早在民國六十年代就當起「落跑新娘」,在蜿蜒的山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逃回家中,不過,還是被父母發現。
在不惜以死抵抗的情形下,父母最後找來部落耆老和長輩出面後,才化解這樁婚姻,不過,慕妮到了十八歲,雖然有心上人,還是被迫下嫁給漢人,甚至忍受一段長年家暴的不幸福婚姻。
在慕妮的心中,古老相傳的黎慕阿莎故事,述說不被允許的婚姻悲劇,這如同家族女人的宿命,相隔兩百多年竟還是落在她的人生中。
慕妮就此遠離心生厭煩,百般不願面對部落族人,雖然巴冷公主故事吵得沸沸揚揚,她卻認為說再多,外人也不會相信,直到部落希望能推動正名,她才重拾信心,勇敢面對生命的傳承責任。慕妮說,她可以逃避部落,但不能讓下一代面對同樣命運,這是家族故事,她不能讓故事消失,應該繼續流傳下去。
◆ 巴冷旋風 席捲電玩、歌壇
高有智/專題報導 中國時報 2007.09.25
「巴冷公主」傳說近年來刮起一股流行風潮,從電玩遊戲延燒到歌壇和流行音樂界,不僅天后張惠妹和原住民歌手王宏恩合唱過《巴冷公主》,就連當紅的星光幫二代也出現巴冷公主梁文音,超人氣程度擄獲不少歌迷。
魯凱族流傳多時的巴冷公主故事,原本描述一位美麗姑娘「巴冷」公主,是大頭目的女兒,後來遇上俊美的蛇郎君阿達里歐,兩人墜入愛河,但始終未得到家人接受,甚至提出要用七彩琉璃當聘禮。
歷經種種考驗後,阿達里歐才順利迎娶巴冷,巴冷也在族人送行下,嫁到阿達里歐居住的鬼湖,兩人就此消失在鬼湖,之後湖畔長滿百合花,族人為思念巴冷,女人喜歡在頭飾上戴上一朵百合花,鬼湖也成為禁忌聖地。
「巴冷公主」美麗浪漫的故事,電玩公司還出版一套以「巴冷公主」為主題的角色扮演遊戲,引發熱烈迴響,原住民樂壇很早也有流傳一首《小鬼湖之戀》的歌謠,角頭音樂製作的「am到天亮」專輯中,更是收錄這首動人的歌謠,引發非主流樂界矚目。
金曲獎歌手王宏恩和張惠妹更聯手演唱《巴冷公主》,改編自巴冷公主的傳說故事,躍升到主流流行樂壇,後續舉辦的「尋找巴冷公主」歌唱選秀比賽,更是炒熱這股巴冷公主風潮。
星光幫二代備受矚目的新人王梁文音因為曾經參選過「尋找巴冷公主」選拔,嶄露頭角,更在第一屆星光幫PK賽中打敗潘裕文一戰成名。
當初「尋找巴冷公主」活動總決賽就在「我愛黑澀會」節目中舉行,梁文音因為打敗眾多原住民歌唱好手獲得冠軍,得以與王宏恩在萬人演唱會合唱《巴冷公主》,也得到「巴冷公主」封號。
◆ 學界:文史調查弭爭議
高有智/專題報導 中國時報 2007.09.25
魯凱族「巴冷公主」故事出現爭議,大武部落推動正名為「黎慕阿莎」,魯凱族學界籌辦巴冷公主民族誌研究研討會,希望透過各界討論,鼓勵各部落文史調查研究,化解爭議。
大仁科技大學原住民發展中心主任台邦.撒沙勒自掏腰包設置「巴冷公主」民族誌研究獎金,舉辦研究徵文活動,內容包括詩歌、小說等各種方式,期待各部落重視文史研究,提供巴冷公主相關爭議的資料和看法。
魯凱族學者台邦.撒沙勒說,因各種穿鑿附會和加油添醋,巴冷公主的故事在考證上已經產生了極大的困難,而且長期以來各部落通婚或遷居等影響,彼此傳說神話相互採借情形常見,導致坊間出現了各式各樣歧異多元的版本。
他舉出,魯凱族巴冷公主傳說,民間出現許多的版本,有淒美的愛情神話傳說,內容描寫蛇郎君和巴冷公主相戀的故事;有教化版的傳說,指巴冷公主不聽父母之言,才會被蛇郎君看上,要子女聽父母的話,還有大武部落的殉情版。
台邦.撒沙勒表示,雖然「巴冷公主」故事有所爭議,不過,這也是促進部落尋找歷史和文化認同的動力,不見得不好,可以透過良性討論,促進原住民社會正向發展,共同豐富魯凱族文化。
魯凱族藝術工作者吾由則說,他肯定各部落的文史調查,甚至提出自己的主張,不過,巴冷公主除了歷史考證,同時也存在愛情幻想,創造多元豐富的藝術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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